守寡后我被亡妻罩了[种田](361)
可现在看,未必能等得到了。
“我会的,但她应当也希望你能亲自同她道别。”
隐京门给问荇的符箓都不需要复杂的口诀,度化小鬼也不是艰难的术法。
问荇掐住符咒,集中精神,符箓上发出淡淡白光,逐渐汇聚到了秀才身上。
小鬼们仿若凝固住了,就连脾气最差的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可白光才流出大半,就似遭到了什么阻碍。
“啊……啊啊啊!!!”
秀才面露痛苦,费劲地抱着自己的头,嘴里传出细碎的嘶喊声,隐约出现鬼态,吓得其他围观的小鬼纷纷后退。
一片混乱中,柳连鹊看到了层淡淡的黑雾笼罩在泉边,雾气不断侵蚀秀才的魂魄,阻挠着灵气进入。
这股怨气很眼熟,像是……
长明。
分明是极冷的冬夜,问荇额头渗出细汗,身形也踉跄了下,凭借着意志堪堪能和涌入秀才身上的怨气抗衡,甚至隐约制住了黑雾。
“连鹊。”他费劲抬起手。
“帮个忙。”
不消问荇多说,柳连鹊指尖汇聚出耀眼的青蓝色,精准地击破阴魂不散的黑雾。
就这么短短一瞬,灵气涌入秀才的灵体之中,术法已成,黑雾只能绕着他转悠,却无法干扰到他。
“你试着出来。”
听到问荇的话,秀才渐渐缓过神,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原本禁锢他的无形之力不见了,他浑身也轻飘飘的,积攒了多日的烦闷一扫而空。
“好!”
“太好了————”
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小鬼们之中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有些心急的小鬼试探着要出来,却被弹回到原处,疼得嗷嗷直叫。
“现在只有他能出去,你们若想要离开,也需要被度化。”
问荇不是专程来度化鬼的,手头只有两张度化小鬼的符箓,可他和柳连鹊都精疲力竭,今天怕是只能帮到这个秀才。
但只要能帮到一个鬼,其他的鬼就都有办法可循,能见着希望,所有鬼都比方才对他们的态度缓和太多。
“而且度化之后,你们留在阳间的时间就不多了。”最多等到今天天亮,秀才就要离开凡世,进入轮回之中。
听到这,许多鬼的躁动声变小。
不是每个鬼都能同秀才这么豁然,他们死得草率,做鬼还能潇洒些。
他们都没能做够呢。
但还是有鬼同意问荇的办法,争先恐后想要离开这。
“只要能离开这,投胎就投胎吧!”
“待得好难受,我快要被折磨疯了,求求大人帮帮我。”
自从被汇聚到这处,他们都饱受怨气折磨,原本脆弱的灵体摇摇欲坠,情绪都在崩溃的边缘。
“今天是没办法了,我们明日再来。”
问荇安抚激动的小鬼们,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秀才:“先送你下山。”
他今晚还得观察秀才的状况,确保他能够安然无恙进入轮回。
秀才轻轻颔首:“公子,请。”
路上,两人同秀才聊了几句,秀才也听出柳连鹊的谈吐斯文,主动问道。
“莫非公子做道士之前,也是读书人?”
“我们算不得正经道士。”
柳连鹊回:“但我确实读过些书。”
“公子客气了,您若是去考科举,恐怕会比我要有建树得多。”秀才看向山下,面露怀念。
“我算不得聪明人,我娘子就比我聪明,头脑也灵活,可她家里不让她念书,我还没同她教多少字,就……”
他收声,露出无奈又悲伤的表情:“都是天命。”
问荇在一旁静静听着。
对于秀才来说,他没等到见着爱人圆满,度化也不是个足够好的结果。
可他的灵体在发出光亮,他也只能再见自家人最后一面了。
“我们送你去黄杏巷。”
黄杏巷里长满杏树,但这个时节没有杏花,每家的门户都禁闭着。
书生熟稔地站在一间屋前,手抚摸着老旧的木门,站了很久。
“不打扰他们了。”
他克制地收回手,释然地看向问荇:“多谢二位,今生无法报答,下辈子我再偿还。”
“我要比她早去奈何桥几十年,不奢求还能等到她,只愿她此生、来生皆幸福美满。”他轻声地,虔诚地道。
“你会再遇到她的。”
夜里风大,问荇掖紧身上的棉衣:“没什么大恩情,也别下辈子偿还了,本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欠着两辈子的恩情听起来过于沉重,他暂且不需要这些。
屋里。
“爹……爹!”
十一二岁的少年猛然惊醒,他喘着粗气爬起身,疯了似得往外跑。
另间屋里,睡眼朦胧的妇人听到动静,也慌忙披上衣服往外赶。
“知儿,是怎么了?”
少年抓起油灯,披头散发撞入冰天雪地里,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街头。
一个青年孑然一身,提着盏忽明忽灭的灯笼,正在朝着原处无尽的长夜走去。
妇人匆匆拍着他的肩,看少年没出异样,松了口气:“大晚上的,突然跑出来作什么?”
“娘,我梦到爹了。”
少年死死盯着空荡荡的街头,眼圈发红:“他同我说他要走了,要顾好自己,也要顾好娘。”
他对他爹的印象很少,只知道娘说,他是个很好的人。
“都是梦,是梦。”
妇人怔愣,语调也变得落寞:“肯定不是你爹同我们道别。”
若真是道别,怎么会不同她也说句呢?
明明之前在梦里,她那书呆子相公总会笑着听她说这些年的苦,说苦中遇到的那点好事。
她同他撕心裂肺地抱怨过,也尽情诉说过对他早逝的恨意。哭完一场,明天又是新的一日。
活的人知道死的人会走,但坚信能等到个体面的道别。
“你要是想他,明日我们去他坟头给他烧钱。”妇人和少年搀扶着,转身回到屋里去。
絮絮叨叨的声音飘散在夜里。
“他死脑筋,别在下面因为穷让人欺负了。”
夜里飘下了雪,夹着淅淅沥沥的雨。
问荇回眸,看见秀才就站在屋前,却不敢显露出自己的模样。
分明只需要一瞬间而已。
“……若是我,我兴许也会这么做。”
柳连鹊看着原处的秀才,妇人悲戚的情绪让他想到了他和问荇。
既然已经走了,那就不要再给活人留太多徒增痛苦的念想。
“我不要你这么做,若是我,我不会如此豁达。”
“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要让你见着我。”问荇重新戴上斗笠。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你不能忘掉我喜欢上别人。”
他会要柳连鹊好好活着,永远都记得他,宿命里的红线终究会把他们再次牵引。
“当真?”
“当真。”
“既然说了,要说到做到。”柳连鹊轻笑,岔开话题。
“要春天了,这或许是最后一场雪。”
再往后,冻土化春泥,积冰成泉水。
这个不漫长却难熬的冬天,终于是要过去了。
……
竹屋里。
“果真是怨鬼聚集的缘故。”画眉鸟的语调终于有些活力。
没想到只是一晚上,问荇和柳连鹊这两个外行就能探查出原因来。
“因为原因并不难找。”问荇喝了口茶,生生忍住没把话说得太无情。
归结到底,不过是隐京门自己不愿去认真找,好不容易去找了,也没和盘踞的小鬼们心平气和说几句。
“已经确认能够度化小鬼,等到小鬼都被度化,镇子里的水也会恢复如初。”他看向柳连鹊,“而且我夫郎同我说,泉水边的结界像是长明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