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我被亡妻罩了[种田](164)
如果不是问荇的朋友,应当不知道柳连鹊的魂魄还存在于世。
长生松了口气,赵小鲤可算是恢复神智了,看起来也不难交谈。
冷不丁地,他的衣袖被弱弱地抓住,赵小鲤眼中闪着哀求,隐隐还有些泪光。
“小舅舅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让道长过来问我。”
他吸了吸鼻子:“道长行行好,求你千万现在就帮我和小舅舅说,有人要害他要去烧他院子,明晚就要去。”
赵小鲤有没有道缘还得观望,但问荇和柳连鹊倒是真有道缘,猜事猜得和开了天眼似得,问家人居然还真要烧他俩家。
长生暗暗惊叹。
“他们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太担心。”长生故作高深,右手缓缓扯着自己袖子,将袖子从赵小鲤手中抽出。
“我受他嘱托,是来印证其他事。”
“其他事?”
赵小鲤听到问荇已经做了防范,心里隐隐高兴,但仍然茫然。
既然不是问家的事,他这么没用,找他还有什么事呢?
“喂,看这里。”
长生挪开位置,一个只有成人半身高的,半透明的小孩朝着赵小鲤挥手。
进宝咧开嘴,把自己脑袋故意歪到肩膀上,眼珠子转得只剩下眼白:“好久不见!”
“……”
赵小鲤瞪大了眼。
片刻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回过神的惨叫声震得长生捂住耳朵,暗自庆幸把自家凡鸢留在问荇家,不然鸽子估计都被吓得到处乱飞。
“我就说要把这和外面隔绝开,还好我反应快。”
进宝早料到会这样,等到赵小鲤害怕完了,才不紧不慢收掉浑身散发的银光。
他刚刚在两人一鬼附近圈了地,确保赵小鲤喊破嗓子声都不会传出去。
“怎么样,他真能见着鬼吧。”进宝洋洋得意,“问大人说的怎么会有错,还非要我跟着来证明。”
吓吓赵小鲤是其次,主要是能看到这破道士被闹得头疼,进宝觉得很有意思。
“别害怕啦,我是进宝,你不是见过我吗?”
他这才收住鬼相,自来熟地同赵小鲤打招呼:“我们是问大人喊来帮你的,他觉得你很需要帮忙。”
“那群堵在我们家门口的人很讨厌,但你看着没那么讨厌,要不要别管那群人,你想办法跑到别的地方去?”
跑?!
赵小鲤又惊又喜,可想了想问家人和自家人,喜却逐渐成了黯然。
明明是小舅舅有事需要解决,到现在居然是小舅舅来帮他。
可是又能帮到什么呢?小舅舅这么有本事,都会被问家人扰得不安宁,他只要还姓赵就逃脱不了糟糕的现状。
“……小舅那没事就好,我怎么能逃得掉。”
他的世界只有小小的云和镇和江安镇,外面怎样,往前又该怎样,从来没人和赵小鲤说过,赵小鲤想都不敢想。
可他知道,他拥有的特殊能力让他成了赵家问家的摇钱树,他们面上嫌弃他不吉利,嫌弃他是哥儿,实际上根本不会轻易放他离开,就等着他真不能跳大神的时候再卖给人家当夫郎还笔钱。
“唔……但你甘心吗?”进宝盯着他。
“甘心让他们欺负你。”
赵小鲤不语,可他沉默的模样已经将他心中想法描摹得七七八八。
他不甘心,很不甘心。
尤其是看到问荇能够脱离苦海,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他总也会冒出些自己或许也有办法的荒谬想法。
“可我做不到,我不可能逃出去。”
进宝满脸不高兴,难得有人能看见鬼,赵小鲤明明很了不起了好嘛!
“问大人说愿意帮你忙了,机会现在给你,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我该怎么做?”赵小鲤怯生生看向进宝,依旧不肯说愿不愿意。
“我现在教你几个简单术法,你若是能用出来,说明有修道的灵根。”
长生从怀里抽出张空白的符咒:“有灵根者极其稀少,但你能目中视鬼,十有八九天赋异禀,我会想方设法带你离开。”
“我派收徒不拘男女老幼,你将上山清修,日子清苦但也安宁。”
“上山……我会上去哪里的山?”
突如其来的,闻所未闻的路摆在赵小鲤面前,他十分手足无措。他不就是个能看见鬼的平凡神棍,怎么就成了极其稀少的,有道缘的人了?
“我也不知。”长生实话实话,“得往后看你的命数通往哪里。”
也许是终年积雪的苦寒之路,也许是四季如春的天境之途,一切皆有可能。
“……”
赵小鲤呆滞了会才消化铺天盖地的信息量,可依旧没做出反应。
进宝其实心里也没底,毕竟在他眼里,赵小鲤简直窝囊得可怕,十多年的打压仿佛把奴性已经嵌在他的心中。
“柳大人,你说他会不会不答应我们,反倒偷偷去和问家报信。”
临来前,问荇忙着给长生拿乔装的衣服,他曾大着胆子偷偷问过柳连鹊。
“他如果想报信,往前有太多次机会。”
“论情,他对问家更多是畏惧,对我们则有感激,他不会去报信;论理,他习惯沉默忍让,更加不会主动去和问家人提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事。”
柳连鹊耐心同他解释。
比起赵小鲤出不出卖他们,他更担心赵小鲤不会接受道士突如其来的帮助。
他并不认为和问荇帮了赵小鲤几次,就能让这个胆小的哥儿愿意无条件相信他们,相信长生。不是每个人都和问荇一样喜欢火中取栗,愿意去赌去拼。
改变是很难的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况且突然拉着谁劝他去修道,劝他远离当下的生活,都很让人手足无措。
恰巧问荇刚好给长生送好衣服,看出柳连鹊的担忧,也凑了过来。
“他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毕竟我们管不了更多。”
“可我觉得畏于现状、安于现状,很多时候不是不敢,而是不知道有办法可以挣脱。”
问荇看向正在摸索着套蓑衣的长生:“我已经把方法摆在了他面前,他既然自小能走街串巷去跳大神,肯定不是傻子,会做正确的选择的。”
柳连鹊思忖片刻,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将正准备出发的进宝喊过来:“你若是到了他面前,帮我带句话。”
进宝点点头,认真将这话记了一路,一直记到现在。
他看赵小鲤支支吾吾,突然觉得眼下把柳连鹊的话告诉他非常合适。
“愿不愿意都随便你,可柳大人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进宝敲了敲腮帮子,一字一句复述。
“生成哥儿,我们能选的事、能做主的事总是很少,所以希望你能做个选择,是或者否皆可。”
“至少这是你所能做的主。”
而不是将难得的作出选择的权利,说放弃的权利都拱手让人。
赵小鲤嘴里停止了细碎的呢喃,动荡不安的心剧烈震颤着,心头的天平却渐渐往一个方向偏移。
那是他心之所向的答案。
是,一直没人让他做过选择,所有人都觉得他不配选,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为什么现在拒绝和接受两个简单的答案摆在面前,二者择一,他又要因为害怕错失掉机会呢?
“我…”
他的眼泪落在地上,糊出深色的泥点。
“我愿意!”
“只要能让我离开那里,只要以后不再需要害怕和挨打,我都愿意。”
他愿意走最寒苦的山路,因为那也远比他回家的路温暖;他愿意修最晦涩的道,因为那比他浑噩度日要强;他愿意舍弃过往的自己,因为前面的路是簇新的路。
长生和进宝面面相觑,一个欣慰赵小鲤不负所望,一个惊叹柳连鹊话的效用如此之大。
好神奇,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居然还能生出一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