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我被亡妻罩了[种田](264)
他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柳家,春节都是在妻子家过,上次回来是柳连鹊葬礼,再上次就是一年多前了。
现在想想,一年多前应该和柳连鹊多说几句话。
“五叔请稍等。”
问荇带着柳培玉来到他暂留的卧房,里头明晃晃摆着的大箩筐引得柳培玉满脸好奇。
他也是养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对于寻常百姓的农具容器甚至觉得陌生。
“这是你带来的?”
“是,里面存了些换洗的衣裳,还有我夫郎留下的东西。”问荇小心翼翼打开箩筐,从中捧出木匣子来。
“我收拾他旧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匣子。”
他大木匣里抽出个长条的木盒,较之大木匣来说,长条盒子算得上精巧,可以轻松捏在手中。
盒身用紫檀木雕刻了祥云,搭扣是金色的,显得非常贵气。
但完全不像是柳连鹊喜欢的样式。
柳培玉呼吸一滞。
问荇将木盒交到他手上:“我夫郎留了字条,我恰好又能认得几个字,这把扇子是给五叔的。”
柳培玉的手微微抖了下,打开搭扣,里头躺了把缎面的锦扇,像是以布匹生意闻名的淝县产的。
“这傻孩子。”他艰难地笑了笑,喉咙发着涩,“我家里一面墙的扇子,像是缺扇子吗?”
柳培玉突然想起来见柳连鹊的最后一面,他们算是不欢而散,他也一直隐约在为此愧疚。
他临走前和柳连鹊抱怨了自家妻主抠门,不愿给他拨点银子买扇子,本就是想求柳连鹊宽慰两句。
谁知道这小古板非但没安慰他,还很认真念叨了许久,让柳培玉也该去经手些小营生,手里好歹有花着实在的钱。
道理他都懂,可本就不爱经商的柳培玉压着口气,后边柳连鹊说得话通通没听进去。
现在他倒是想起来些。
那天半下午,柳连鹊把他直送到门口,临别前问过他。
“五叔当真如此想要那把锦扇?”
柳培玉以为他又要念叨,哼了声走上马车,单手抬起帘子:“别劝我,我就是想要,想要得不得了!”
“先走了,下次再会。”他放下帘,赌气地不愿看柳连鹊的脸。
“五叔一路顺风。”柳连鹊并不气恼,反倒是态度比方才要更和缓些。
“见着五叔一切都好,我也就安心了。”
骏马一骑绝尘,柳培玉拨开帘子,瞧着渐渐变小的柳连鹊,才堪堪消气,压根没意识到这是他们最后次见面。
明明柳连鹊的身子当时看着已经好了很多,脸上至少有些人气,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当年那个藤架下抱着经卷跟在他身后,娴熟行着礼喊五叔的小孩,现在应当已经掩埋在泥里。
思及此处,本就眼泪多的柳培玉用力眨着眼,想让自己不在问荇跟前露怯。
太丢人了,虽然他也没比柳连鹊大几岁,但好歹是问荇和柳连鹊的长辈。
“我收着了。”
扇子他向来是不喜欢了就压在箱底,这扇子是很好看,可他回去后过了半月也不惦念了。
柳连鹊却替他记着,他总是这样,喜欢的东西能喜欢很久,坚持的事情也是如此。
所以他总认为别人也这样。
柳培玉觉着,现在他后悔的事变了。
不是临走前多和柳连鹊说两句,而是当时就该好好从马车上下来,和他郑重道个别。
告诉柳连鹊他压根不想要那把扇子,说他古板又冥顽不灵全是气话,柳连鹊一直是个对得住所有人的柳大少爷。
问荇垂眸:“五叔愿意收下就好,我就怕您嫌这是……”
“不嫌弃。”
听着问荇的话,柳培玉再也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眼泪落了下来,嘟囔道:“你说他操心这么多事,把自己操心成个小老人家,到最后都没怎么好好活过。”
“都成那样了,还记挂别人做甚!”
问荇静静听着,低头看向怀中的木匣。
除去他和柳培玉,这里头还有柳连鹊给其他人的物件。匣子不大,里头物件有些瞧着便宜,有些看着很贵重,但他清楚柳连鹊都是用过心的。
柳连鹊给一直照顾自己的老仆留了五两银子————钱对于日子紧巴的下人来说最要紧,太多老人家未必敢收,五两刚刚好。
还给自己的小弟留了个人偶,应当是柳随鸥和他闹过几次想要,柳连鹊给他偷偷备着。
问荇在翻看这些礼物的时候,还发现个尤其特别的存在。
盒子最底下压着张标,布标上有整齐裁开的痕迹,上面写了柳携鹰的名字,但问荇把盒子里的物件和标一一对应,没发现带给柳携鹰的东西。
柳连鹊一定是给柳携鹰准备过什么,或许是什么四书五经,或许是什么家规,又或许是别的物件,但后来又被他裁开标亲手拿出去。
对于柳连鹊来说,柳携鹰比起弟弟,更像是份沉重的责任。
或许是对这份责任心寒,或许是意识到自己不能改变什么。
他放手了,终于做了次微小的,但不属于柳家、柳大少爷,只属于柳连鹊的决定。
柳连鹊规规矩矩裁下那块标,在弥留之际把柳携鹰连同那份如附骨之蛆的责任一起,排除在这份仅为储存对亲友善意的木匣之外。
他到死前还不能彻底放下柳携鹰,但只要往后他的日子还长,总能慢慢放下。
“罢了,说什么都没用。”柳培玉哭够了。
“……不能让你这小辈看我笑话。”
他别过头,不让问荇看到他的脸:“反正扇子我收到了,肯定会好生保存。”
“我有些困乏,先走了。”他急匆匆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开始拿袖子抹眼泪,就差直接哭出声来。
问荇目送他匆忙离去,适时地没有开口打搅他。
柳培玉说是柳连鹊的五叔,实际上也是柳连鹊操心过的家人。
他手里现在还有六份礼物,要去见一个人,把柳连鹊留下的物件给她,顺道问她些事情。
多亏柳培玉帮他驱走了下人,问荇混入院里,顺利在角落找着了谢韵。
谢韵冲他点了点头,抬手指向外头。
问荇了然地走到院外,坐在块石头边安静等候。
不出一刻钟时间,少女被两个随从带到问荇跟前。
“问公子,这位是县丞家的大小姐,叫谢韵。”随从毕恭毕敬,“她也在县衙里有差事,听说公子是江安镇人,想问公子些江安镇的风土人情。”
谢韵假惺惺和他客套:“我们想在江安镇新建慈幼院,奈何寻不到熟悉江安镇民风的人,所以就来叨扰问公子。”
这由头倒是好,合问荇身份,他也客气顺着她的话:“谢姑娘请问,我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谢韵不似寻常闺中姑娘家,经常和男子谈事情,所以她要找由头支开下人也方便得多,三言两语就足够了。
两人在方桌前落座,等到下人们确认过距离安全且克制,不放心地退下去后,谢韵才略微露出些本性来,示意问荇先问。
“我想知道柳二之前的性子是不是也同现在一般。”
问荇对于有关柳携鹰品行不如前的风言风语还是颇为在意。
“他?”谢韵低声冷笑,“他之前性子就没好哪去,最多没现在这么跋扈。”
“但非要说,他脾性的确日益变差,我想想……他性情变得厉害大概有一两年光景,我也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许是本来就歪,还不巧长更歪了。”
“怎么,你觉得他性子变了和那种事有关?”
少女意有所指。
“不清楚。”
他们交谈间,半路突然杀出个眼熟的侍女来,端着盘子快步走过。
像是柳夫人身边的人。
问荇神色如常,将手中的布包顺势推到桌上,耷拉着眼睑,温声细语道:“我夫郎听说谢姑娘喜欢云锦,一直想把这上好的云锦帕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