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我被亡妻罩了[种田](191)
山林包罗万象,与此相对地,人应当保有对自然的敬畏。
腐烂到露出白骨的鸟安静睡在秋叶中,身边围绕的金红叶片也已经开始腐化,宛如鸟的棺椁。
问荇脚步放轻,小心避开它的遗骸。
细瘦的野山楂树长在料峭的石峰间,因为石峰是突然高耸出的,单从前人踏过的山路摸索很难涉足,所以野山楂树上居然还结了不少果子没被摘下。
红彤彤的,被鬼火和荧光照出诡异的,诱人的血色。
人很难爬上去,但让鬼飘上去刚刚好。
“去吧。”
问荇让王宁和林大志飘上去,借着鬼移动的阴风打落山楂。
哗啦啦————
山楂的果实混着老叶落下,有些刚好落在筐里,更多的落在地上。
问荇俯身捡起一颗,粗粝的质感和殷红的颜色居然有些像血玉。
眼前景象,让他想起柳连鹊摇下来的山栗子,也是这么一颗颗落在地上。只是栗子壳又硬又带刺,比山楂的杀伤力强得多。
“小问笑啥啊?”林大志不解,被王宁笑着劝走了。
“许是小问天生就爱笑。”
山楂淡淡的酸涩果味和药草香不知不觉混在一起,山间隐隐传出清脆鸟鸣。
“要到寅时了。”
鸟向来会比人醒得早,但再早的鸟鸣也预示着至多两个时辰就会迎来天亮。
为了能在天亮前采好山货,他们的动作又加快了些。临近竹林,跟在末尾的篾匠也走到了前头。
“闻笛,你们篾匠都不吃竹鼠吗?”
问荇又看见了竹鼠打的洞,好奇地问。
闻笛迟疑片刻:“吃,但不常吃。”
“没钱吃,有钱就不吃了。”
意思是只有饿极了才会吃竹鼠。
“我之前听说竹鼠烤起来也是份美味。”
问荇也没吃过竹鼠,但上辈子有段时间网上到处在传竹鼠肉好吃,也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老鼠应当不能吃啊?”
郑旺长在镇子里,对竹鼠的印象和大耗子差不多。
“是,竹鼠肉很好吃。”
闻笛却赞同了问荇的话:“但因为长得丑,所以没人敢吃,也没人买。”
“我就说嘛,又没闹灾荒,老鼠怎么能吃呢。”
“你……”
郑旺不可置信看着若有所思的问荇:“你真想吃啊?”
“比起吃,能卖钱更要紧。”
问荇缓缓露出个笑:“好吃就能卖出价钱。”
竹鼠说白了就和蛇肉、兔肉一样都是野味,他会想办法把竹鼠塞到酒楼的餐桌上。”
郑旺一阵寒恶,嘀咕道:“我要是去吃饭的,肯定不会点老鼠啊。”
“今晚先不谈竹鼠,没记错的话,前边就又是片山壁。”
问荇笑笑,岔开话题:“时间不多了,去那最后一处。”
他的鞋里浸了水,走起路来就像踩着潮湿的草垛赤脚步行似得,严重影响了前进的速度。
盘在百年乔木上的,长着果实的藤蔓已经过了采摘的时候,本该圆滚滚的果实变得干瘪,失去了入药入口的价值。
还好眼前的石壁没让问荇失望。
“是穿心草。”
闻笛俯下身,头一个看到长得平平无奇,实则能够入药的小草。
铜钱状圆形的叶,叶片中间伸出细细长长的杆,又分叉开来,长出其他更小的铜钱。
“年轻人眼力是好!”
黄参对这个新来的,沉默寡言的篾匠好评连连。
如果可以,他希望问荇能把篾匠给留住,好把他这门手艺接着传下去。
虽然篾匠也是个鬼了。
想到这,黄参不免有些惋惜。
这孩子肯定是家里做篾匠,才跟着也做了篾匠,否则去学岐黄之术多好。
篾匠不好意思笑了笑,随后又安静地一言不发。
问荇小心将穿心草从野草里拔出来,现在不是穿心草采摘的合适时候,毕竟这种寿命极短的小草已经开过花,早早步入了生命最后的时节。
他手上这株瞧着绿意葱茏,多少还有些阴差阳错的成分在,才能让他给遇上深秋长势茂盛的穿心草。
挑夫篾匠陪着老郎中在峭壁上看,问荇和郑旺蹲在峭壁根部,一寸一寸搜寻蘑菇和野菜。
要是再早半年,问荇肯定不会想过自己还有大晚上在山里挖野菜的一天。
挑挑拣拣找的几个菌子全是最普通的草菇,好不容易有颗大点的,还被不知道是蚂蚁还是甲虫啃了洞,只能拿回自家炒菜了。
“有野菜!”
问荇从树上取下些木耳丢进箩筐,听到郑旺在不远处的水沟处大呼小叫。他用麻布随意擦拭下手,凑上去看郑旺的发现。
一簇簇绿得发紫的叶片长在溪边,甚至绵延成条状,散发出种像鱼又像药的气息。
问荇:……
折耳根,那还是算了。
他还是头次见到这么大片折耳根,难怪刚刚风里总有股说不上难闻,却很奇怪的味道挥之不去。
折耳根曾经救过祝澈一命,在他跌下山的时候替他掩盖住他身上血腥味,但问荇对折耳根的味道敬谢不敏。
折耳根便宜又清火,江安镇人不少都爱吃折耳根,问荇之前恰巧闻到过次醇香楼做的凉拌折耳根,几乎是青着脸拒绝掉了许掌柜请他尝尝的好意。
毕竟人只要还会呼吸,就总有些吃不来的玩意。
他露出个假笑:“要是再装折耳根,箩筐得不够装了。”
“明明还有好些位置。”
郑旺不甘心:“你就是不懂折耳根有多好吃!”
显然郑旺就是喜欢折耳根的那派,遇到折耳根激动得脸都红了。
他大字识不得几个,其他草药压根记不住,只有折耳根记得牢靠。
因为活着的时候,他娘就喜欢拌折耳根给他们吃。
切成段用盐水泡过后再放调料,那味道他死了多少年都忘不掉。
小时候偶尔还会嫌弃,现在再也吃不到了。
郑旺眼里流出丝罕见的悲伤。
问荇不作声,看山崖上的鬼还在忙活,掰了几根长势好的折耳根下来:“你也来采几两。”
“小问,你不是不吃吗?”郑旺满脸惊讶,但还是顺着他的话,不熟练地折下些折耳根来。
“箩筐还有位置,给你装点也没事。”
幸亏折耳根和榴莲还不一样,气息萦绕四周但不算霸道,至少不会把其他药材的气味也染得奇怪。
即便如此,问荇还是用布将折耳根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
“你想要,往后再给你烧也行。”
他撂下句话,去忙着看崖壁前的情况了。
“是!”
郑旺明白了问荇的用意,大声地应着,眼睛微微发红。
能够再死后拥有这样一份差事,是他这几十年浑浑噩噩后最幸运的事。
天光微启。
药材一一落入箩筐,但三个采药的鬼兴奋地对视了眼,默契地将最后一株藏了起来。
“来,伸手。”
黄参就像个慈祥老者,半透明的身子将悬浮在他们身后的枝叶形状遮得模糊。
“我们运气太好了,这是今晚发现的最好药材。”
之前采到长生草黄参都没现在激动,是什么药材让他高兴成这样?
问荇依言伸出手来配合老人家。
绿中微微泛着白紫色的、分叉呈竹节状的草药落入他的手里,需要两只手才能托起来。
药材枝节粗壮,表面像上了漆,连些许斑斑驳驳都显得厚重。
“石斛,真是捡到宝了。”
黄参笑得眯了眼:“知道品相这么好的石斛能卖出什么价钱吗?”
“少说十两银子!”
石斛无法养殖,只长于悬崖峭壁,需要几人互相帮衬拉上绳子才敢去摘。
即便安全措施做得够到位,也经常有采药人为了石斛坠下山崖。
价值总和风险挂钩,石斛的稀缺和金贵引得不断有人拼上性命都想去采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