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我被亡妻罩了[种田](232)
老人的声音细听咬牙切齿起来:“我家不待客。”
“知道了……”
问荇深深吸了口气,声音隐约带上哭意:“那,那您知道哪里能让我留宿一晚吗?”
谢韵惊诧于问荇的演技,和长生面面相觑,指了指问荇。
早已习惯的长生苦笑着摇摇头,抽出符咒一挥,符咒立马化成淡蓝色的光,覆盖在他们的瞳上。
谢韵从未有过如此神奇的体验,她的手分明还搭在砖墙上,入眼却是间昏暗的卧房,她就像鸟般俯瞰着全貌。
凡鸢站在梁上,借着高度使两人看得更清楚。
卧房里只在角落边缘处点了四盏灯,灯座上纹着目露凶光的异兽。
卧房正中间摆了张木桌,桌子看着年头很久,边边角角都有被薰黑的痕迹,桌的正中又是个类似佛龛的玩意。
神像慈眉善目,像菩萨,但长生和谢韵都说不出是哪路菩萨。
长生越看越觉得菩萨像眼熟,碍于屋里头实在昏暗,神龛上的蜡烛也没点燃,压根看不清神像细节。
随着凡鸢换个地方落脚,他呼吸急促起来,佛龛前有深绿色的光,佛像眼睛也是诡异的绿色,屋里却没有明显的入光源头。
毋庸置疑地,这家人在供鬼,而且供得是很凶的邪祟。
谢韵的注意比他分散得多,震惊过后,她敏锐地观察着屋内人留下的痕迹,老县丞目前独居,而且生活得极其邋遢和落魄。
而且老县丞和问荇说话的态度,远称不上和善,说是尖酸都不为过,一点也不像曾经为官的人。
手指在地上滑动,谢韵默记着屋里的角角落落,不放过任何线索。
凡鸢的视线摇晃起来,从高处落到地上。
饶是问荇再能演,也快要拖不住县丞了,老人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不知道,你自己去找地方住。”
“你再敲我家门,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诡异地露出些许害怕来。
问荇看了眼角落的方向,长生会意,指挥凡鸢迅速离开卧房。
变故陡生。
柳连鹊眼中的青色重到盖过了瞳仁。
“他醒了。”
问荇手腕上出现了一股极大的无形之力,几乎在同时,鸽子的翅膀一重,神像眼中的绿色突然变为赤红,原本禁闭着的嘴突然张开,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獠牙。
刚刚慈眉善目的佛像转瞬间变成了罗刹模样,屋内的四盏灯也从暖色变成鬼火的冷色。
“咕!”
凡鸢躲闪及时没受伤,但还是因为受惊不慎出了声。
“什么声音?”
鸽子发出的响动细微,可老人却察觉到了,他厉声斥道:“谁在里面!”
问荇脸色微微沉下,借着柳连鹊的力默不作声退后两步。
他身上探查鬼踪迹的符箓抖动发烫,他将其抽出衣服时,符箓已经灼烧得里层衣物焦黑。
“我的手怎么了!!”
“为什么,姐姐,我害怕,我害怕……”
“会死吧,肯定会死的。”
铺天盖地的怨气弥漫开来,周围响起孩童的笑闹声、哭声和惨叫声,狮头口中的圆环剧烈地晃动着,声音宛如无间地狱传出的催命咒。
柳连鹊拦在问荇面前,眉间的红痣几乎要淌下鲜血,原本无形的怨气在他注视下均显出实体,也远没方才凶神恶煞,只敢在两人周边转圈而无法往前。
长生的情况比问荇更糟,眼下的失态过于严重。门口遇到麻烦,他又得解救凡鸢,分身乏术,只能先拍出两张符替问荇解围。
符箓的蓝色转为红色,他的眼睛剧烈地疼痛,鲜血缓缓从右眼处流下来。
短暂失明前的一瞬,他看清楚了那诡异罗刹的面容,直直撞在他脑海里。
是他师兄的模样。
谢韵反应够快,意识到情况不对将长生给的符咒往前一拍,眼前景象迅速变换,瞳仁微微阵痛过后,入眼的景象恢复了正常。
她靠在墙根处大口喘气,也顾不上什么该不应该,从长生手里粗暴抽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符咒拍在长生面前,挽救了长生濒临失明的右眼。
“谢谢……”
长生捂着眼睛,抽疼地不住嘶声。
凡鸢也终于趁乱逃出来,除去落了几片毛没受伤,耷拉着脑袋缩在长生怀里。
长生安抚地拍了拍它,心情却极其沉重。
是他故意全须全尾放走凡鸢的,这算什么?
“快想办法救问荇。”
谢韵不停眨着酸疼的眼睛:“他怎么还站着不动?”
“滚出去,滚出我家,滚出去!!!”
“你是不是来抢他的,我就知道,你们都要抢走他————”
老县丞正在狂躁地吼叫着,问荇退了两步后站在原地,宛如具僵硬麻木的雕塑。
两边邪祟博弈,左右是动弹不得,问荇埋下心头的担忧和焦急,闭上眼睛仔细捕捉那些杂乱声音里熟悉的几缕。
他肯定在哪里听过这些声音……
“姐姐会保护好你们。”
他睁开眼睛,眼前正好掠过丝凝聚出实体的怨气。
————姐姐会和你们在一起的。
是她。
思路清晰起来,问荇侧耳细听,又听到了几个熟悉的稚嫩声音。
慈幼院孩子们的怨气为什么会在县丞家里?
这次肯定是找对人了,但怎么把葛县丞带回去还是个问题。
柳连鹊发出闷哼声,动作迟疑了一瞬。
他也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来自一缕最最细微的怨气。
“为什么我做得不够好。”
“娘,我会教好弟弟,您别难过。”
“抱歉,我不该如此莽撞……”
稚嫩的声音逐渐成长,从幼童变成少年,无措和惶恐伴随始终。
他不自觉伸手,还想要捉住那丝缕过去的自己,可偏偏就是这丝丝缕缕的怨气不肯久留,轻巧地远去,又遁入了门里。
“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的错。”
最后那点余音散去,柳连鹊眼中已经布满血丝。
“你猜猜我把这些告诉他,他会不会为了你再次犯险?”
一道声音直直灌入他耳中,柳连鹊抱着头,眼中全是痛苦不安。
察觉到柳连鹊的状态逐渐下落,问荇狠狠咬着舌尖,血腥味溢满唇舌,终于能够挪动脚步。
还不够,眼下他们必须全身而退,其他都不重要。
没有犹豫,他的指尖掐上掌心,生生将手掌掐出血来。
鲜血从问荇的指缝滴落,他闻到问荇身上血腥味,柳连鹊比刚才更加躁动不安。
他烦躁地从喉中发出闷声,鬼态愈发明显,手里的动作也粗暴起来,挥开阻碍问荇的怨气。
可他却没随着问荇一起往后退,他有还想要知道的事情。
那个完整的,不匮乏感情,不残缺的自己。
问荇吸了口气,终于能活动关节往后退去,越来越快,就像把脚拔出了淤泥。
他终于能开口说话。
“连鹊,回来。”他声音嘶哑,喉咙里也全是血腥味,重重咳嗽了两声。
“问荇!”
长生和谢韵一左一右掰着问荇的胳膊,拼命想让他再往后退几步,彻底脱离宅邸的影响。
问荇死死盯着前方,心中不妙的预感愈发明显,又重复了遍:“连鹊,回来!”
长生以为是怨气缠得柳连鹊分身乏术,掐诀念咒,萦绕着的黑气立刻驱散了大半。
可问荇知道不是,柳连鹊的模样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闭了闭眼,近乎哀求道:“你先回来。”
柳连鹊分明能抽身,可他只是转头看了眼问荇,眼里闪过丝眷恋。
随后他微微扯了扯嘴角,义无反顾转过头。
砰!
木门碎裂,青蓝色的光摧毁一切碍眼的物事,卷进这间弥漫铺天怨气的宅邸。
他不会走,但他有必须厘清的事,必须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