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死心累(88)
他总算把那口豆腐咽下去,懒洋洋倒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心满意足:“瞧瞧,两边都在动手呢。”
“挺好。”
“你不帮帮二殿下?”
我失笑:“我一无权无势的平头老百姓,如何参与这种皇室争斗,未免太看得起我。”
绪陵看了我一会儿,说:“你认真的?”
我不明所以,他直起身,淡声道:“前有天下第一战无不胜的谢澄供你驱策,后有妙手回春生死人肉白骨的袁无功为你护法,而长年称病不见外人,却掌控着祭祀祈神,卜算吉凶这样重要事项的太史李严也敞开大门随你出入,你可知过去陛下身体康健时,有多依赖李严的占卜?这样的配置,无论在何处都是不容小觑的。”
“夸张了夸张了,再说,谢澄和袁无功拿我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要请动这两位天选之人帮我办事哪有那般容易。”
我摆摆手,对绪陵这番话浑不在意,绪陵又直直望我许久,叹口气,赌气般把筷子伸进锅里一通瞎搅和,道:“那你真不打算管姬宣死活了?现在局势乱得很,你不看着他,那么大个天选之人可是说没就没了。”
我拿筷子毫不客气地打他手背,等绪陵悻悻作罢后,才悠然道:“管是肯定要管的,但手段可能有点粗暴。”
霎时绪陵眼睛都亮了,满脸来啊搞事啊不要停用力啊,他兴致勃勃地竖着耳朵凑过来:“有多粗暴?”
我含笑道:“开无双。”
“……什么?”
“就是我无双,其余人随意,反正姬宣的死劫左右不过在这场皇权之争里,到时候见势不妙,我直接把太子宰了不就好了?”
绪陵张着嘴,哑然。
看来我要搞的这个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绪陵同志这只纸老虎,心理素质仍需加强啊。
半晌,他艰难道:“你当真吗?”
我静了片刻,哈哈大笑:“当然是假的啦!你以为无双有那么好开吗?”
他干巴巴笑了两下,还是一脸小动物受惊的表情望着我,难为他一个历经两世戎马兵戈的大男人做这副柔弱不胜惶恐的姿态不违和。我渐渐止了笑,无聊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这样干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但太子要是就这么轻易地没了,后续恐怕收不回来,到时间民心惶惶,谁来坐这个皇位都不稳当。”
“也就是说……你真有这个能力?”
我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许久的静默后,绪陵果断换了话题:“你之前让我帮你打探那个冒充你身份的慧心……”
是有这回事来着。我说:“有什么结果?”
似乎刚才在我这里受到的刺激有点大,绪陵漫不经心道:“她进太子府,成为太子的贴身侍女,这事有点不对劲,按照慧心自己的说法,她是与父亲失散后流离在民间,走投无路偶然得太子垂怜才能侍奉在身侧,可我问过当年太子府的人,他们之间的说法不大对得上。”绪陵顿了顿,口气还是淡淡的,“他说,慧心确实不是一开始就是太子身边的人——她是作为一件礼物,送给太子的。”
“谁送的?”
“不知道,我问的那个人和慧心进府的时间差不多,也就知道这么多了,这位慧心姑娘可不容小觑呢,偌大太子府跟铁桶似的,把这些消息防得可严实了,就冲这拿捏上下的手段,也不得不夸奖夸奖她。”
尽管绪陵说得轻描淡写,但想必他也在这上费了不少心力,我便殷勤地给他碗里上供了两个珍贵的丸子:“绪哥辛苦了,绪哥您吃。”
绪哥一扫方才的恍惚,他得意洋洋,冲我一扬眉梢,便把丸子整个儿塞进嘴里。
“操!这是辣的!好辣!好辣!闻人钟,嘶——你好狠毒的心肠!”
我自然心肠狠毒。
转手就决定将京城这锅熬煮多年的浑水搅拌得更加浓稠可口一点。
至于究竟要往里面加什么佐料,那就看我心情了。
作者有话说:
谢澄见过迷失在相思蛊制造的爱情里的人,知道那是什么下场,所以他一开始才会万分恐慌。
但袁无功也戳中了他内心最隐晦的真意。
那就是哪怕不择手段,也要留下心上人。
第91章
“……都这个时辰了,他人呢?!”
“少侠稍安勿躁,闻人公子做事一向有分寸,不必如此担忧。”
“分寸这两个字跟他是毫不沾边,闪开!我出去找他!”
夜色已深,没到门前,就听见了屋内的争执,我停下脚步,抬手按着心口,感知了一下借由相思蛊传递过来的,谢澄那焦躁担忧的情绪,确定相思蛊运行状态良好,便直接推开门,笑道:“说谁没分寸呢。”
“闻人钟!”
谢澄和李严果然都在,谢澄一见我就风一般扑过来,抓着我的手腕,怪罪我道:“上哪儿去了!一天就见不到你人影……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风吹多了!多大人了怎么不会照顾自己!”
“嗯?这两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你师父那儿,不到子时绝不现身的人不是你吗?”我反手关上门,拍拍谢澄那颗不服气的脑袋,又对正微笑看着我们这边的李严点点头,“辛苦你看管谢澄。”
我今日出门,正是拜托他来帮我应付一刻不见我就要暴走的谢澄——谢少侠的理念是,他可以到处跑到处闲逛,可以三五天不现身,可一但他要找我,我就必须出现在他面前,晚上一分一秒便唯我是问。可以说是很霸道了。
李严客客气气地朝我拱手,目中颇有深意,我和他隔着谢澄短暂对视,李严笑容微闪,不再多言,道过晚安,便施施然离去了。
就是他这白袍飘飘的背影,在夜色中怪像个瘦骨嶙峋饥一顿饱一顿的鬼。
等他的脚步声走远了,谢澄才抱怨道:“都是他拦着我,不让我来找你!你还向他道谢!”
他一路亦步亦趋跟着我,这种感觉就像身后不由分说给缀上了一条小尾巴……一条随意一抽就能摧金断玉的尾巴。我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囫囵喝下去后,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谢澄顿时不再提李严的事了,他奇怪道:“你怎么了。”
大拇指揉了揉眉心,我闭着眼,微笑道:“有点累。”
“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回话,重重拧了下眉心,安静许久,起身又往外走去:“没什么……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出去一趟。”
没走两步,手腕就被谢澄拉住了,我回过头,谢澄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不赞同,眉宇阴霾层生,再多燎他一下就得冲我发火了:“这么晚你还要上哪儿去!”
他语气不太好,我还是笑:“都说了,有点事没处理完,很快就会回来。”
“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你现在去做,明天不行吗?”
“嗯……早点了结比较放心。”
“所以就是发生了什么让你提心吊胆的事!你刚才还想瞒着我!”
相思蛊微微发着热,在我胸口传递着谢澄激昂的情绪,知道他是在为我担忧,我就始终只是心平气和地跟他打商量,渐渐地,谢澄的气焰消下去许多,眼中锋芒也渐退。他好像是在我这样温和的态度里,觉出自己过度的激动,垂着头安静了一会儿,小声说:“那,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想了想,依旧礼貌婉拒了他:“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没必要跟着我出去吃冷风,早点休息吧。”
谢澄眼圈有点红,他快速看我一眼。
他居然带了点哭腔:“是不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中了相思蛊受了委屈,所以你现在都不想和我呆在一起了。”
我:“?”
我:“???”
我整个都被震住了,下意识伸手捧起他的脸庞,谢澄又轻轻吸了吸鼻子,老老实实呆在这我掌心里,不知情的铁定会认为我就是那个欺负委屈小可怜的绝世恶人,这可真的没处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