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死心累(301)
姬宣道:“陛下发令,臣不敢不从。”
气氛变得紧绷起来。
“……我真的头疼。”半晌,姬宣道。
姬湘面色淡漠地看着姬宣,她头微微偏向陈奕,偏一双点漆似的眼珠子动也不动,折射的阳光被密林中潜藏的深潭拒之千里,她就这么平静地问道:“药王谷,就这么眼睁睁地让堂堂摄政王,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受苦吗?”
陈奕还没来得及回答,姬湘又倏然笑了,她撩起脸边的垂发轻柔地掖在耳后,若无其事道:“兄长若真担心我的安危,就换个人来陪我吧。”
“你要谁?”
众目睽睽,我硬着头皮,迎着姬湘戏谑的目光,陈奕更加愤恨的注视……以及姬宣高深莫测的打量,勇敢地站了出来。
自谦两句还是很重要的:“草民无能,怕误了各位贵人的大事……”
“你要他?你刚见他,你认识他?”
换个人被姬宣质问,可能当场就要不受控制秃噜出实话了,而姬湘不愧是姬宣一母同胞的妹妹,依然淡定:“兄长对江湖事不感兴趣,我近来倒觉得这些武林人折腾出的风风雨雨很有几分意思,所以想借着这个机会,同这位在武林大会上大放异彩的新秀多聊聊,譬如……那把天下第一剑,究竟是何等锋利?”
姬宣默了片刻,我立时在心头暗叫不妙,果然下一刻,他就猝然直勾勾盯住了我,姬宣的语气淡漠而漫不经心,却给我这个犯罪分子以十足的心虚之感,他道:“武林盟正在江湖上四处打探寻找的那个徐风,就是你。”
我勉强撑出笑:“如果不是同名同姓,那大、大概正是在下……”
“我原也以为是同名同姓,奇怪。”他声音轻得近乎呢喃,自言自语般,“我为什么会觉得是同名同姓。”
此刻,姬宣仿佛遭到冰封的表情终于一寸一寸起了丝变化,他面颊因瘦削而过分棱角分明,只消微微眯起眼便显得很有攻击性,他又看了我片刻,笃定道:“所以,你见过谢澄。”
“不,不对……是谢澄见过你。”
姬宣再度沉默了。
正值饭点,客栈本该迎来送往人声鼎沸,却因这一个月被豪横包了全场,落得了鸦雀无声的冷清结局,除了当事人,再玲珑心窍的人约摸都很难明白姬宣这几句突兀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密密的冷汗已无声无息濡湿了我后脊的衣衫。
而姬湘适时插言道:“兄长,可以把他给我吗?”
这次足足过了几息功夫,姬宣才扔下一句不带情绪的“随你”,他步伐莫名快了很多,一阵风转身就上楼回房,留下满大堂的人彼此干瞪眼。
主要都是在瞪我。
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我有多苦无处言说,姬湘却愉悦至极,她体贴地对我道:“兄长把你让给我了,那你就跟着我吧……嗯,我这次出宫果然是正确的决定,来得再早些就好了。”
一直都没有出声的石老这时道:“还是多派几个人跟着您更为妥当,江湖人不比暗卫久经战场,到底派不上用场。”
姬湘瞥了石安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一眼,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她笑意加深,悠悠道:“也罢,就按照你说的来,但不管派来的是谁,都要机灵点的好。”
“我见不得身边有无用之人。”
作者有话说:
小姑子:说来没人相信,我其实是来助攻的。
姬宣你就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假如还要我给你做翻译,我就觉得太不合适了。
第302章 小段子
谢澄今天很晚才回家。
一般而言,他们几个的回家顺序通常是这样的,最有计划执行力最有条不紊的姬宣会在晚上六点提着刚去超市买好的蔬果准时出现在厨房,也托了这位ceo十分坚定贯彻不加班不早退原则,他公司里的职员从没有过其他黑心集团压榨下属到凌晨三点的倒霉体验——接着是谢澄,他比较清闲,要么出现在影视城给各路小鲜肉当武术指导,要么被人恭恭敬敬地请进道馆当座上宾,当然他偶尔要是实在找不到什么事儿做,也可以在家附近的公园找到谢澄遛弯儿的身影,遛完弯儿,姬宣如果有买漏了的东西也会打电话让谢澄顺路带回来,一路闲逛,解决几起小偷小摸校园霸凌的案件,基本上六点半之前谢澄也会到家。
袁无功就比较飘忽了,分他有手术做和没手术做两种情况,前者通宵不归也是常态,后者就比较烦人,他会舒舒服服拉上遮光窗帘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然后这位在国际上都声名远扬的医生懒洋洋捕获逃跑未遂的乌云,用自己那双金贵的手给万般不情愿的猫做一套全身护理,等姬宣回来后,他就趿着拖鞋边打哈欠边窝到料理台前,也不给勤劳煮夫搭把手,就那么眯缝着眼漫不经心回积攒了整个白天的邮件信息,期间还会时不时来一句——“晚上吃什么?”“我不想吃鱼”“不要放辣子”“好饿啊什么时候开饭”“给我切盘水果垫垫肚子”“酸奶呢买酸奶了吗”——可以说是非常闹心了。
路嘉则比较准点,他七点到家,棋社结束对弈讨论,他再坐三号线地铁,除非下雨雷暴天,误差几乎不会超过五分钟。
一家人便会在晚上七点一十左右进餐。
但今天,谢澄很晚才回家。
路嘉断续打了几通电话过去都是关机状态,要不是全家都对谢澄逆天的武力值抱有极其信任的态度,就得直接出门找人外加报案了,幸好,快到十点的时候,谢澄终于回家了。
一进门就是怏怏不乐的样子,低着头换拖鞋,路嘉问他上哪儿去了,他起先不回话,好一会儿,才咕哝:“随便散了会儿步。”都没往路嘉脸上看一眼。
路嘉没追问,只和另外两个人快速交流了一下眼色,乌云喵的叫了声,它人立起来,用被修剪过的爪子扒拉谢澄的膝盖,没撒娇多久就被谢澄抱了起来。
姬宣道:“吃饭了吗?”
谢澄抱着猫,倔强道:“吃了。”
袁无功正要开口揭穿这个过于明显的谎言,路嘉便笑眯眯道:“但我们还没吃,你就当加餐了,来陪着坐一会儿吧。”
饭桌上风平浪静,吃完饭,惯例是猜拳洗碗。
姬宣不参与猜拳,做饭的人永远不用承担洗碗的任务。
结果谢澄说:“我来洗吧,时间晚了,你们早点去休息。”
这回是路嘉想开口,结果被袁无功若无其事打断:“那我去洗澡了,小秋你自己之后记得关灯。”
便留下谢澄一人在一楼,他们三个上楼了。
上楼了,又都轻手轻脚聚在楼梯转角处,观察餐厅那头的动静。
谢澄孤零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路嘉小声道:“怎么回事?”
姬宣摇摇头,袁无功则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给出他的看法:“青春期到了吧,不是大事,小秋也到这个年龄了。”
“……谁家青春期会在年近三十的时候到来?”
“说不定小秋发育迟缓呢?”
眼见着这两人一言不合要打起嘴仗,姬宣及时出声调解:“我会去跟他聊聊,你们先睡,你们明天一个有比赛一个有会诊,都早点休息。”
于是在凌晨十二点,谢澄迎来了姬宣的夜谈。
城市中心,这栋顶楼复式俯瞰夜景正是绝妙,寸土寸金的地段他们甚至还在客厅外拥有一小片露天阳台,设计师的原意是让住户可以呼朋唤友搞bbq,甚至壕无人性在考虑到承重的情况下搞个私人泳池,袁无功装修期间工作忙,没空管这头,只在入住的前一天来扫了眼,随后一句话决定了他们阳台未来的功能:
“给我拿来养花吧。”
于是春天开海棠樱花,夏天爬藤萝,秋天角落有枫叶,冬天……冬天没有梅花,路嘉这两年莫名其妙独独对梅花花粉过敏。
可惜任凭如何风雅,谢澄欣赏不了这种落英缤纷四时之美,能看不能吃一律打为走资派,他比较务实,在谢澄强烈地再三申述要求后,袁无功大发慈悲松口,给他留了一小片地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