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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死心累(369)

作者:lynn海 时间:2024-06-13 09:53 标签:重生 NP 轻松 狗血

  幸而它还未完全熄灭,足够我借着这点亮光看清面前这个男人,看见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
  只一眼,我便垂下视线,听得尔雅微笑着道:“很可怕吧,吓到你了吗?”
  “没有。”
  “是吗,可你都不敢再瞧我一眼呢。”他抚拭过眼角,自言自语般,“所以我才一直戴着幕篱,我看我还是再戴上吧……”
  “不必。”
  我抬起头,实话实说,“你没我吓人。”
  这回他神色是真的有些发怔了,我没多做解释,只抬手解开衣扣,敞开半个肩膀,脱下一条袖子,在尔雅越发愕然的注视下,我毫无保留地袒露出了遍布大半身躯的伤疤。
  这隆冬腊月的,幸好尔雅这屋子虽简陋,但好歹是能避寒的。
  “看。”我也笑了,“我说的没错吧。”
  长久的寂静后,尔雅道:“你叫什么名字?”
  “闻人钟。”
  “闻人钟,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说:“让你的师弟活下去。”
  “羽仪活得好好的,需要你操这份心?”
  “他是活着,但活得并不好,我若不为他操这份心,尔雅师兄,你会去管他,照顾他吗?”
  尔雅冷冷道:“羽仪已经长大了,他现在是药王谷大师兄,是名满天下的神医圣手,他不需要任何人自以为是地照顾。”
  我刚想反驳,顿了顿,我笑道:“嗯,在他眼里,我做的事确实都是多余的。”
  我的顺从并没有换来尔雅的好脸色,相反,他表情变得更加难看,那隐隐浮上眉梢的讥嘲与袁无功如出一辙——或者说是袁无功与他如出一辙。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阴阳怪气地道:“那你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我这儿地小,可容不下你这样不请自来的贵客。”
  “……”
  “怎么,还要我把赶客的话说得更明白些吗?不应该呀,羽仪的眼光不应该会差到娶了你这样一个不开窍的媳妇。”
  无论他态度再如何糟糕,我始终含笑,等他暂时告一段落,我才悠然开口道:“师兄,你有两件事说的不对。”
  我把衣袖拉上:“第一件事,不是你师弟娶了我,而是我娶了你师弟,他与我成亲那日穿的可是新娘的喜服。”
  “……!”
  “第二件,这个屋子里有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师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待他做出任何反应,我已起身,走到了对面的神龛前,我拿起摆在那里的三根线香,点上火,先恭敬地弯腰拜了拜。
  身后,尔雅道:“看了这个,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师兄重情重义,宁愿抱着十二块牌匾了却残生,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明白。”
  我望着神龛下那些沉默的牌匾,道:“我不明白易安交代了你什么,当年又发生了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去往江北的师兄弟中为何只有你一人活了下来,可比起这些,我最不明白的是,尔雅,你的心情有这么重要吗?”
  “一边守着死人偷生,一边又将活着的师弟置之不理,你就是这么当师兄的吗?”
  尔雅:“……你这算先礼后兵?”
  我诚恳道:“哪里话,兵还在窝里呆着呢,咱们以和为贵。”
  估摸着今晚发生的种种有得尔雅缓一阵,为了避免把他刺激过头,我临在阵前还是退了一步,跟他说我明日再来拜访。
  他边拿话酸我挑我刺儿,边特别讲礼地把我送出巷道,我连连推辞:“不用送了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走……”
  “可别,就你这腿,回头上哪儿摔了碰了,真成了个瘸子,我可怜的师弟下半生可算搭进去了。”尔雅刻薄地道,“明日还要来拜访?什么拜访,我看是上门给我添堵吧!”
  “哪儿的话,我对待师兄您那从来都是毕恭毕敬,无微不至……”
  “哎哟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成,你明儿天不亮就来我屋外候着,我倒要看看羽仪的媳妇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我杵着拐杖朝前走,回头,尔雅站在巷子口,他已戴回了幕篱,一手叉腰,那做派掐的真跟恶婆婆似的,我忍不住笑道:“好,我天不亮就到,但我得先提醒你一点。”
  “……”
  “逃跑,逃跑是没有用的,师兄你自己说的,先、礼、后、兵。”
  “…………”
  朝外走出一段距离,我又站定,再度回头。
  他不耐烦地道:“没完了是吗?”
  “师兄。”我说,“你脸上的伤是谁弄的。”
  良久,尔雅掀起面纱,惨白月光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不怕他那比恶鬼还可怕的容颜,但我还是避开了视线,原因其实很简单——
  我每看他一眼,心中,那来自易安的悲痛情绪就更深一分,尽管易安有分寸,他寄宿在我体内,多数情况下他都安静得跟不存在一样,可这句话,我还是要替易安问出口。
  “谁弄的,那个人还活着吗?”
  尔雅:“怎么,你要替我报仇吗?”
  “那不是我该做的事,但如果对方死了,羽仪恐怕会很遗憾。”
  纵横伤痕,令一块白玉染瑕,常人见到尔雅的第一眼时早该吓得惊叫连连了,可如果他们鼓起勇气再多看这个毁容的男人两眼,就会发现……瑕疵是美色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尔雅闻言便勾起唇角。
  巷口的夜灯不住吹拂着他的面纱,那一缕一缕乌黑的长发,那一道一道丑陋的伤疤,在月色下显得妖异而狰狞,当他不带情绪地笑开时,炼狱里的艳鬼就藏在他冰凉的瞳孔中。
  “还活着啊。”他轻描淡写道,“我脸上的伤,是我自己弄的。”
  赶在更夫敲响子夜的梆子前,我回到了客栈,摄政王不需要节约旅费,我和姬宣房间相邻各睡一屋,我蹑手蹑脚从他房门口路过,见他屋里的灯是黑着,料到他是已歇下了,我暗自庆幸今晚逃过一劫,不用被大夫人唠叨,便高高兴兴回了自己屋。
  我还没摸黑去找蜡烛,黑暗里,响起姬宣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回来了。”
  我手一抖,拐杖哐当倒在地上。
  姬宣点燃油灯,他一身衣冠整齐,根本不是歇下的模样,随后他从窗边起身,不急不迫走到我面前,弯腰捡起那根拐杖,再递给我。
  他道:“有收获吗?”
  我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结巴道:“收获?什么、什么收获……有!有收获。”
  姬宣凝视我,我后背莫名起了冷汗,只见他探出手,捻了捻我领边一颗散开的衣结。
  “等等,这不是……我可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他打断我,“回来了就好,早点休息吧。”
  说完姬宣就要径直走人,我愣愣地站在原地,预料中的责骂惩戒竟全无踪影,眼看着他便打算体贴地关上门,我忽小声嘀咕了句:“都不问我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他淡然道:“你若是愿意告诉我,我会听的。”
  “……一起来这里,半路把我丢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如果我不在那里和你分开,很有可能让你错过你的收获。”姬宣解释道,“但如果你不希望如此,那我不会再听从李严的预言,下次我会一直陪着你。”
  有理有据,沉稳可靠,哪儿哪儿都没错,哪儿哪儿都让我看不顺眼。
  见我不吭声了,他正要关门,我却一瘸一拐走到门边,我拍开姬宣的手,对着姬宣那张难得不知所措的脸,我一把重重将门关上!
  “李严的预言有告诉你我今晚会流血吗?”我给门上了锁,“我脚又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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