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死心累(199)
而等路嘉到了,非要人心急如焚到处找他了,谢澄才会施施然把喝空的饮料盒一扔,溜溜哒哒走出便利店,摆出一副哼我才没等你但这事你给我记好了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傲慢态度,最后被路嘉三言两语哄好,得意洋洋跟着人去游乐园玩耍了。
谢澄究竟是很像猫的狗,还是很像狗的猫,实乃路嘉心中一大未解之谜。
至于最后的重头戏,二夫人的场合……
迟到一分钟,二夫人想:男人就是这样,得到手的,就不稀罕了。
迟到两分钟,二夫人想: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不知道他又在哪里寻欢作乐……
迟到三分钟,二夫人想:他不爱我,毋庸置疑,他从来都不爱我,他只会把我扔在一边,玩放置play。
……
迟到半小时,二夫人想: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天好冷,好像要下雨了,我死了算了。
无视了身边疯狂振动的手机,对路嘉的来电短信看也不看,二夫人手捧脸颊,无比感伤:我要怎么个死法才好呢。
从服毒到上吊,从跳崖到溺水,二夫人考虑了很久,很久。
直到路嘉穿过雨幕,急匆匆跑到他面前。
“为什么不接电话?”路嘉抓着头发,难得暴躁地道,“手机都快给你打爆了!我路上堵车,让你找个地方避雨,你好歹看一眼信息!”
袁无功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睫,静静地望着路嘉。
“为什么要接电话,你来了,这就行了。”
“你想什么呢,在下雨啊!找个地方躲雨再喝杯热茶有这么难吗?你成心为难自己是不是?!”
路嘉边骂,边将伞举过二人头顶,某一瞬间他简直想把袁无功这糟心得没边的东西丢下不管了,谈恋爱哪里是这样谈的,这给人的心理压力未免也太大了!
然这念头刚起,他就听见面前的人低声道:“为难自己又怎么了,反正没人心疼我。”
“没人心疼你?我不是人吗!”
“你不够心疼我。”
何等狼心狗肺之言,路嘉气得把伞往袁无功手里一塞,就开始动手脱自己的大衣,十分粗鲁地给袁无功兜头裹上,他没好气地道:“对,我不够心疼你,出门看交通情报的时候我就该打道回府,省得挑了最短的路还硬生生堵了三小时。”
“……”
“我告诉你,哭也不好使,今天你哭再厉害都没用,迟到是我的错,但不接电话不回短信就坐着干等是你有问题,亏你还是医生,你说说,受凉了感冒发烧那能是好事吗!”
“……”
过了很久,袁无功手指轻轻拢了拢身上这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他低眉垂目,轻轻说:“你嫌我了。”
“——合着最后你就听出这个中心思想?!”
“你嫌我了,你嫌我麻烦,嫌我事多,嫌我……嫌……呜呜……”
瞧着人真的一言不合当场哭起来,路嘉头皮都炸了,忙放下其他想法凑过去一通哄,袁无功哭得专心致志,根本不听劝,路嘉无可奈何,只好背对着他弯下腰,示意他趴到自个儿背上去。
大雨滂沱,哭声不止,倒霉老爷路嘉叹了口气,用脖子夹住伞,在一路无尽夏的簇拥下,背着娇滴滴的二夫人回家去了。
第207章
石安说:“宣哥儿,既然这样喜欢,那就将他留下来吧。”
陈奕说:“将军,要我去将他追回来么?”
姬湘说:“闻人钟是兄长爱慕之人。”
二皇子殿下素来冷漠,城府深沉,任谁都无法看穿他心底最隐晦的想法——既是如此,为何所有人都表现得仿佛比姬宣本人更清楚。
比他更清楚,他是如何爱慕着,如何渴望着那不可言说的少年。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而一个爱字,在流水般远逝的岁月里,姬宣从未对那个人宣之于口。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
“……原来你们都看得出来。”他嗓音犹如承载晨露的一瓣花,柔柔地颤着,轻得近乎无,“那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和他走到这一步……”
“兄,兄长……”
姬湘怔忡地看着姬宣,她猛的扑上前,一把用力握住了姬宣的手臂,姬湘目光闪烁,她压着心底的惶恐,不顾周围都是近卫,快速道:“我知道了,湘儿知道了!兄长喜欢,那我不会再想着对他出手,但闻人钟此人神秘莫测,身上的谜团多如繁星,只要他往后永远留在京城,我会以国师之位相待——”
“他不会永远留在京城。”
姬宣任由妹妹抓住自己,他身姿颀长,芝兰玉树,姬湘虽然在女子中也算高挑,但站到兄长面前便只有娇滴滴那么一点大,也许正是因此,姬宣总会生出她还是当年那刚刚失去母妃,柔弱无依小女孩的错觉。
那个小女孩在黑暗的寝殿里无助地哭泣,哭着要找娘亲,侍女们如何相劝都无法使她停止悲伤,姬宣在太学放课后得到消息,便毫不耽误赶了过去,甫一步入内室,就看见那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公主正伏在床榻边流眼泪,一截细瘦的脖颈隐藏在乌发间,像缺水枯萎的花苞。
他只唤了声湘儿,小小的姬湘便立刻抬起了头,一双漂亮的眼里湿漉漉全是泪水,她呆呆地盯着姬宣看了很久,眉头忽的一蹙,她终于大哭着奔进兄长等待已久的双臂间。
“你还有我。”同样年幼的姬宣抚摸着妹妹颤抖不止的脊背,一字一句,平静地做出承诺,“湘儿,兄长会保护你的。”
“娘,娘走了……只有我一个人了……”
“你不会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你是我姬宣的妹妹。”
姬宣也蹙起眉,他捧起妹妹那张狼狈的脸,略带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只有一个人呢?无论发生什么,你我都是兄妹,同父同母,血脉相连的兄妹啊。”
“……”
姬湘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一串凄楚的泪顺势滚落,良久,她轻轻将脸靠进了姬宣的颈窝里。
“你说得对。”她仍是哽咽着,气息不稳地道,“我们永远都是兄妹。”
那时姬宣不能理解姬湘的恐惧与忧虑,小公主在失去母妃后几乎无时无刻不想跟着自己的兄长,那怯生生的模样总惹得姬煌等人嘲笑,只有姬宣不会为此苛责妹妹什么,男女三岁不同席,宫中更是忌讳诸多,姬宣却是会牵着妹妹的手,慢慢走过绿柳红墙的出格之人。
“湘儿,我不会消失的。”
“但是……”
姬湘仰起脸,苍白面容上,那个笑容也微弱都快要消失。
“但是,兄长。”
她苦涩地笑着,问道:“假若有朝一日,你发现湘儿或许不值得你这般珍重守护,你还愿意留在湘儿身边吗?”
这个问题真正的含义,在十年后才揭晓答案。
看似血脉相连的兄妹,其实一方是贵不可言的当朝皇子,一方却是偷情得来,卑贱如泥土的贱种。
而姬宣眼里,那个只会哭泣,只会跟着兄长亦步亦趋的小公主,也从来都不是一枝任人攀折的柔嫩花朵。
“……兄长。”
于是时隔多年,姬宣又一次看见了姬湘的眼泪,她被朝霞肆意涂抹的美丽脸庞尽是祈求的意味,姬湘嘴唇嗫嚅着,终日与心计谋算为伍的王女,面对自己兄长无言的目光,竟连一个粉饰太平的字眼都再不能说出口。
她眼泪直流,涂着蔻丹的五指无意中深深掐进了姬宣手臂,隔着软甲都能感到疼痛,姬宣面色一动不动,不知对峙了多时,到底是姬宣叹了口气,败下阵。
“我和闻人钟不会有未来。”他安抚般轻声道,“你忘了吗,湘儿,我们曾经杀过他一次。”
“可,可他不是没有死吗……他还活得好好的……”
“是,他还活着,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