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死心累(292)
说实话,乔装打扮究竟对姬宣有没有用,这件事很迷,武林大会上谢澄只看了徐风一眼就认出我的身份,即便姬宣眼下身体尚未好全,打照面的瞬间就判断出来者何人,对他还是没有难度的。
那这面具就只能起个,抛砖引玉,欲扬先抑,反复横跳,的作用了……
仿佛梦回黑风岭最初那段山贼抢亲的时光,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谁但我要装作不知道你知道我是谁好避免故人重逢的尴尬好专注在加团打怪集体围攻药王谷这个多人副本上。
说干就干,遇到难关就是不能怂,狭路相逢勇者胜,莽就完了。
戴着面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我来到姬宣下榻的那间客栈的不远处,侍从守卫戒备森严,巡逻队伍严谨有序,贸然上前只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我借着夜色蹲在隐蔽墙角,鬼鬼祟祟从怀里掏出一支笔一张小纸条,三下五除二潇洒挥笔,待墨干了些,就将小纸条系在了玄凤的脚上。
鸽子生无可恋地飞去了二楼的窗座。
很快,它飞了回来。
“怎么样,他看了吗?”
“没看。”
“为什么?怎么会?就算是陌生的信鸽陌生的传信,依照姬宣的警惕性他也不会放过啊……难道他还在睡觉?他是不是又发烧了?病得重不重,旁边有没有人照顾?领导,领导?你说句话啊领导!”
玄凤忍无可忍,扬起翅膀恶狠狠便在我脸上一扇, 把我抽得险些没流鼻血:“他在沐浴!你难道要我看你家冰儿不穿衣服的样子吗?!”
我捂着鼻子无言以对,半晌,讷讷道:“那,那你等会儿再上去一趟吧……”
“……”玄凤说,“我受够你这种没原则的妻奴了。”
作者有话说:
玄凤:傻逼同性恋(上去就是一个大逼斗
第295章
如何与姬宣成功会晤,我的计划极其简单,总之先找张纸,把这段时间查到的绝大多数情报一股脑给姬宣送过去,趁他心中惊疑不定之际,我再以面具怪人徐风的身份低调登场,此后作为幕僚在姬宣身边一路见证。
自然,姬宣肯定会当场花容失色、西子捧心、惊骇至极地:“闻人钟?你竟然没死?”然后拔剑与我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对峙,引来楼下守着的众多护卫,顺势将我就地正法。
这肯定不是我想得到的发展,但无需担忧,山人自有妙计,我只消在姬宣对着我举起剑后,回以朴实无华几个字:
“我不是闻人钟。”
“不,你明明就——”
“我不是。”
“你——”
“我、不、是。”
如此一来,多少矛盾均能消弭于无形之中,左右姬宣现在依旧是半个病秧子,神志不算清醒,凭借我三寸不烂之舌,想必是能在强盗逻辑和思辨能力上将他一波带走的。
我:“……”
玄凤:“……”
计划好像太简单了一点。
我抬头,看向远处那扇亮着温暖烛火的木窗,烛影与月色相交,只见窗下摆着盆小小的水缸,里面生出两枝半枯的睡莲。
陪袁无功蹉跎了这许多时日,眼看夏季快要结束了,落叶卷过长街,纱帘微摆,火光便突兀地摇晃了两下。
“谁……!”
待守卫后知后觉周围有异动,我已轻巧地穿过层层戒备的人群,跃上了那方开着睡莲的窗座,夜风转急,一大片飘过的乌云遮住了中空明月,纱帘散开犹如少女裙摆,遮住了我无声无息踩在厢房地板的身影。
看来只是瞬息使用无双,我如今的身体还算能撑住,毕竟是受了当世两大名医无微不至的照顾,可话又说回来,若非袁无功先作妖,我身强体壮还用得上这份照顾吗——我侧头关注底下守卫的动向,他们茫然又困惑地议论了一阵,便在一声比一声沙哑的夜枭啼鸣中将自己的敏锐视为了错觉。
之后得提醒冰儿多敲打手下人了,优秀的护卫是不会放过一丝半毫风吹草动的,也就来的是我,可来的不是我,是别人呢,这世间想要摄政王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应该不算少。
屏风立起打开,缭绕云雾从它的上方涌出,又一团团沉在屋中各个角落,我却听不见更多的水声。
不是说在沐浴吗,这是在浴桶中睡着了?这种时节最要保重身体,姬宣真是从来就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风寒入侵的苦头我还能帮他吃不成。我有些踌躇不前,可睡莲的香息从身后蛊惑了我,脊背也被夜风推着,催促着,半晌,我迈开腿,厚实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彷徨的脚步声,每走一步都是目眩神迷,我不自主靠近水雾温暖的中心,水雾结成密密蛛网,银丝滑落下黏稠的毒液,我分不清谁才是受困的猎物。
我终于站在屏风前。
屏风上绣着常见的景物,旁边还题了两行小诗,我看了一眼,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去。透过黛色的起伏的群山,还有那蜿蜒而过的江水,我隐约看见一只垂在浴桶边的手,静静的一动未动,很奇怪,它让我想起嗡鸣的弓弦,我此刻若是凑上去拨弄,还能见到当日城墙下万箭齐发的场面吗。
弓弦弯曲,渐渐蓄起一击必杀的力度,我听见姬宣疲倦地道:“说过了,不需要一直留在屋里伺候,出去吧。”
他的嗓音很沙哑,我不逞多让,我张了张口,痉挛的舌尖一时竟没能发出声,姬宣似乎没察觉到异样,只在浴桶中缓缓直起身,水珠从那满月般的肩头滚落了又破裂,半透明的屏风使我无法辨认他的神情,他正低垂着头颅,长发牵连成朦胧的梦。
“谁让你来的。”他陡然道,“药王谷没这么大的胆子,你是谁的人。”
我无法回答,他也不再问,但很快,姬宣又道:“不动手吗?”
“……”
他便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刻,一把闪着凛凛寒光的短剑猛的刺穿了屏风,闪电般直向我毫无防备的面门而来,我本能后仰闪避,但姬宣没有半点犹豫就松手,在空中极其流畅地转变了持剑的手势,带着无数个战场历练出的杀人技巧,势若千钧,同时又是轻描淡写,剑尖即将向下剖进我的心口!
幸好他受累于尚未好全的身体,也幸好我还有关键时刻能紧急救我一命的无双。
“锵!”
被击飞的短剑旋转几周,最终扎进了一边的木柜!
而姬宣对我堪称完美的应对,只给出不带情绪的淡漠评价:“还不错。”
紧接着他霍然推翻屏风,劈头盖脸朝着我压来,我想都没想就长长一刀划开了脆弱的刺绣,顷刻间高山崩裂,江水被从中斩断,在那混乱的裂缝中,对峙不过瞬息,姬宣浓黑的眼眸正静静注视着我,而他手中另一柄早有准备的短刀也寸寸滑出了刀鞘——
“轰!”
屏风倒塌,我立在木屑长框中,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个死人也该揭棺而起了,走廊传来迅速逼近的重重脚步,数声焦虑的呼唤由远及近,姬宣没管迟来的废物下属,他提着刀,一缕湿透的发垂过眉心,宽阔肩膀越发显出腰胯纤细,他身上的旧伤比我只多不少。
他看着只短短过了两招就放弃抵抗,任由刀架在脖子边的我。
披头散发,衣着不整,姬宣这副模样是不太适合见外人,我瞄了眼他背后被打翻的浴桶,再快速扫了遍他全身的情形,就心虚地把视线默默别开了。
别开了,又莫名觉得不对,我凭什么要别开视线啊,以前又不是没伺候过这位主沐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避讳的,退一万步……就算退一万步,我跟姬宣也算得上老夫老妻了。
老夫老妻看一眼彼此裸体就脸红这像话吗?
然而供我俩相对无言的时间很短暂,房门被人在外面重重敲响了,我把视线从天花板移回来,重新放在姬宣那张湿淋淋的脸上。
“你先——”
我只说了两个字,颈边的刀刃就微微割开了我的肌肤,一串血珠迅速从那里冒出来,我顿了顿,还是把话说完,“你先把衣服穿了,小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