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死心累(168)
“那你说,我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姬湘微笑道:“你要什么,是我不能给的。”
我说:“这话说的,我也没那么贪,我就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安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你想要我的兄长,未来坐在我身边,那个最高位置上的人。这是权威。”她平静地打断我,“你要那位药王座下神出鬼没的圣手,他也同样是药王谷未来的主人,中原杏林推崇出的唯一声音。这是生死。”
我没说话。
“你还要谢澄,如果死的不是他而是谢从雪,那么纵观四海,将不会再有人敢放言能取走你的项上人头,除非他想面对天下第一天涯海角穷追不舍的击杀——这是力量。”
姬湘摊开手,在满室寂然中,轻巧道:“这还不够贪心吗?”
我:“超贪啊!”
我伸臂够着一片切好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嘟囔道:“所以他们谁都不会是我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什么权威生死力量,听着好吓人。”
姬湘看着我的目光渐渐变了,她顿了顿,轻声问:“那你想找我要什么呢?你一直都不说,我本来已经想好要给你的奖赏了。”
我对姬湘口中的奖赏不太感兴趣,我放空许久,恍然道:“那就免死金牌吧。”
这回姬湘是真的愣住了,她讷讷道:“虽说过河拆桥这种事我也做得不少,但我还真的没想要这么对阁下,阁下这般怀疑,湘好像有些受伤了……”
“不是给我的,是别人。”
“谁?”
我又摸了一块儿苹果,所有人都听我在那里无所顾忌地吃,好不容易咽下去,我说:“我现在讲了,你以后会反悔吗?”
姬湘慎重地思考着,给出同样慎重的回答:“看情况,很有可能。”
“那就不说了,反正殿下记住有这回事就行。”
姬湘浅浅叹口气,把果盘推到我面前,道:“好吧,好吧,我算明白兄长为什么会那样了,真是没办法啊。”
“您别这样讲,我跟令兄基本闹掰了。”
“哈哈哈哈,是吗?也不知道兄长前世造了什么孽遇上你我,太惨了,真的太不容易了。”
我无言以对,半晌:“哈哈,说得是啊!”
出宫没几步正好撞上绪陵。
他也几日没见我,见我就跟见鬼,眼睛惊恐地睁到最大,指着我“你你你”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悲痛欲绝地:“你这个痨病鬼是谁?你把我白白胖胖貌美如花的娇娇公主藏到哪里去了?”
我:“好的,那咱俩不认识,先走一步。”
绪陵:“哎等等!不是你等等!我都听说了,太子殿下那个强无敌的幕僚据说被人刺杀了,我一猜这么彪的事就跟你有关,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怎么把自己连累成这样了?!”
我:“略。”
绪陵:“你别跟我装蒜,你那个姐姐还在我这儿呢,我到时候怎么跟人家交代你倒替我想想……”
我:“略略略。”
绪陵不跳脚了,勒着我脖子一把将我拖到身前,心平气和:“再不好好跟哥说话,就别要你这根舌头了。”
我抱住他的手臂,道:“那不要舌头了。”
绪陵:“……”
他松开手,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打量我,很久后才说:“就算立场不同,你也是我老乡,我只是关心你,你不用这么防着我,不想说就不说了,但你姐姐这几日很担心你,不去见她,也至少要传个信。”
他说完就想走人,我牵住他的手腕,绪陵回头看我一眼,冷冷道:“又忘了我是绪家的绪陵了?”
“没忘啊。”
“……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仔仔细细看了他很久,久到绪陵又要不耐烦地拔腿走人,顶着他猝不及防的目光,我两步上前,紧紧给了他一个拥抱!
“照顾好我姐他们。”我闭上眼,在人群来来往往的街市上,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要做绪家的绪陵,还是我的绪哥,都没关系——你做自己就可以了。”
我放开他,在绪陵反应过来前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应该看得出来,免死金牌是给谁求的吧……?
不太自信()
第170章
主神把任务交给我的时候,我虽觉得惊惶,可也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就救几个人的话,好像也还行,不是特别难”。
现在回忆起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在命运这条湍急的洪流里,浮木寥寥,自救尚且困难,更何况抓住其他人的手?
但既然选择跳进河里,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我这副形貌不好再见英娘,便住在了李严那里,忍着身体种种不适披星戴月奔波几日后,终于在某天摸黑回房间时脚突兀地一软,天旋地转里便一头咚的撞在门槛上,当场昏沉沉地趴在冰冷的地上睡得人事不知——也或许是直接晕过去了,还是路过不知道是哪个小童好心才将我送进屋。
翌日,我顶着脑门儿的大包,随手揉了揉刚想出门,结果被闻声赶来的李严一番打太极式的推拉,糊里糊涂地给按回了床上。
我确实又累又困,可想到按计划午前需前往京城各茶肆,催一催女帝造星计划的进度的同时尽力安抚如今动荡不安的民心,这之后便马不停蹄进宫和姬湘本人汇报工作,顺带与她进行新一轮的交锋,想到还有无穷无尽的责任压在我身上,就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休息的理由。
李严被太子命令强行卜卦后,气色一直没好起来,然而他从来都是那么平和从容,状态看起来倒是比我强不少。他施施然把要起身往外走的我再次推回被窝,李严叹息一声,道:“我虽说过神使有血光之灾,可看来在那之前,神使就要支撑不住倒下了。”
影鹰虎视眈眈立在他身后,手里端一碗气味非常动人的药汤,李严接过后反手就递给我,我也没问他这里面是放了什么药材,乌黑的汤面映出我游魂一样的面容,这段时间不知不觉我又变回了从前那个药罐子,当下喉结几回滚动,我仰头一口喝干了它。
“先睡一会儿吧,没事的,我会喊醒神使。”李严说着便扶着我的肩膀,让我躺倒在枕头,床帐内光线微弱,一切都温暖而朦胧,隔着被子,他轻轻拍我的肩膀,侧面宁静,我努力要睁开眼,手指紧紧抓住垂下的帘角,沙哑道:“我真的还不能睡……”
“为什么?有什么事是必须由神使亲自去做不可的吗?”
脑海搅成一锅糊掉的粥,我断断续续地向他说着自己的安排,李严手上始终有节奏地拍抚着,等我疲倦至极,再也说不出其他话了,他方微微笑着,道:“原来神使还考虑到了百姓的安危,确实,战争爆发,京城城门一旦不守,城内必将火海滔天,不安排人马组织疏散撤离死伤难以估计——不过神使何需顾虑至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凡人碌碌死不足惜,每一场战争,无论胜者是谁,总是由百姓来承受苦果。这是定论。”
我只觉他不紧不慢的说话声嗡嗡的吵得很,耳膜作痛,眼球跟着发热发涨,像随时都会破碎掉,然后化成水流得到处都是。
在这样的幻想中,我咧开嘴,笑声越发的哑:“我乐意啊。”
李严眨眨眼,他伸指揩去我唇边残留的药汁,自己随便舔掉了,又默了一阵,李严很轻地叹道:“原来天道并非如我所想的那般高高在上吗?这么多年,我竟一直理解错了方向?”
“不……”倦意席来,只需瞬息就能将我拖入深渊,我闭上眼睛,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它确实……是高高在上的……”
低微懦弱,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只有我而已。
“李严……”
“嗯,我一直都在听您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