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98)
韦游见自己被一个千户指使,甚觉不悦,但还是配合地回应道:“知道了。”
叶辞川点了点头,旋即疾跑上前,轻踏树侧,借力一跃而上,落在了高树之上,他回头对锦衣卫等人招了招手,随即继续向山上跃进。
韦游将叶辞川的卓绝身法尽收眼底,一时瞠目。他听其他锦衣卫赞扬过叶辞川的轻功,当时他不以为意,如今看来只觉得自己一向得意的轻功在叶辞川面前也不过如此。
眼看着离叶辞川的距离越来越远,韦游赶忙飞身跟上,不久后便见叶辞川蹲在树上记录着什么,没多久就收起册子继续巡查这座山林。
韦游跳到叶辞川方才停留的树上向下看,眯着眼看了许久才发现杂草之下的陷阱,心中更是暗暗称赞。
越往上巡防越密集,遮月楼四散的人手逐渐汇聚,准备等一个机会再入观。
叶辞川身着一袭黑衣静靠在树上,月晖穿过树叶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树影,令他看起来愈发孤漠。
韦游眼看着月轮渐落,过不了多久便是日出,他们要是再继续耽搁着,只怕不好撤离。
想到叶辞川山上前的提醒,他便没有出声询问,只是抬手示意身后的锦衣卫,示意他们随时准备撤退。
叶辞川盘算着时刻,见守在山门外的士兵开始松懈打哈欠,再等了一会就见轮值的士兵前来换岗。
士兵交接之时,忽听头上树叶突然沙沙作响,抬头细看又什么都看不见,想着是鸟儿离巢发出的声音。
蛰伏了一夜的遮月楼弟子以极快的速度巡查了整座道观,在所有士兵完成轮值之前迅速撤离,前后不过短短半盏茶的功夫。
韦游和其他锦衣卫甚至来不及跟上叶辞川,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知这一路是叶辞川有意让他们跟着,更是明白以叶辞川的身手若是真想要投敌,随时都可以离开军营离开朝廷,但他没有这么做。
梁介、高威筌与余鹏彻夜不眠,守在军中等待着山上的消息,不论是遮月楼的人不幸暴露,还是朔阳侯的援军赶到,他们都要做好迎敌的准备。
朝晖薄明,轻云出岫,梨山上仍没有声响传出。
高威筌在帐中来回踱步,忧心道:“这都一个晚上了,辞川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事了吧!”
梁介眉头不展,沉声说道:“要是今日午时他们还没下来,我们就准备强攻!”
“不必等到午时。”叶辞川掀开帐帘,缓步走入,“我们回来了。”
他的手中拿着几份地图,均是遮月楼的弟子所作,因为赶着回来报信,便来不及整理。
叶辞川将几份地图平摊在桌上,而后捏了一团泥土放在沙盘正中,作出山林模样,而后捡起树枝划上几条可直达清云观的捷径,再插上不同颜色的小旗,标记处敌军设置的陷阱所在。
他指着几处要关提示道:“这两条路是叛军巡查的必经之路,要是直接从这里山上,恐怕难以突破。”
梁介沉思后道:“可除了这两条大路,就剩山野小路了,大军进攻走小路,兵力必有所减,我认为不可。”
叶辞川是认同这一点的,再者,叛军为防止暗探山上,在小路上设置了不少陷阱,对行军也是不利。
他抬手指向了山脚的一处荒地,缓声道:“晚辈找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叛军似乎还没发现,我军或可声东击西,攻其不备。”
余鹏闻言大喜,当即上前倾听详尽策略,再看见叶辞川时,他已是满眼钦佩。
面对几人的赞许,叶辞川却是不卑不亢,泰然处之,镇定地注视着山背的小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褚连嶂紧握着佩刀在正殿中静候,昨日彻夜不眠,今日也不敢松懈半分,时刻期盼着援军抵达。
亲信多次想要劝阻侯爷休息片刻,可褚连嶂毫不理会,更加提防着周遭所有人。
褚连嶂知道沿海势力各怀鬼胎,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全部兵力带上,而是选择亲自带领部分兵力向庆都进攻,诱敌深入。
等朝廷的军队汇聚,他的援军从背后包抄,将他们一网打尽,届时他的军队再入庆都将畅通无阻。
可这一路走来,褚连嶂总觉得自己的计划都在朝廷的意料之内,对大齐军多次偷袭竟屡屡失利,他便开始怀疑身边可能出现了叛徒。他必须安然等到援军抵达,故而对谁都不会轻信。
“侯爷!”士兵还未入殿,他的喊声便先一步传到褚连嶂的耳朵里。
褚连嶂当即起身,双目期盼地问:“是援军来了?”
士兵慌忙地摇了摇头,“不,是大齐军攻上来了!”
褚连嶂眼皮子一跳,惑然道:“可看清楚他们有几位主将,从何处上山?”
士兵答道:“两位,其中一人是前几日与我们交手的忠武将军,另一人是建越总兵梁介。他们从大路强攻上来的,咱们的几位将军已经率兵前去抗敌了,命属下前来询问侯爷之后的计策。”
褚连嶂轻蔑嗤笑,旋即说道:“按照之前的计划,放他们山上,然后关门捉贼,两面夹击。”
他手中的兵力与大齐军的数量近乎持平,他们又占了地理之优,提前在山中设防,只要大齐军敢上山,他们的人便即刻从两侧把人包围,速速将其剿灭。
士兵重重点头,“是!”
他疾步跑出道观正殿,向山腰跑去通报,并未发现道观后山的草丛有轻微晃动。
叶辞川凭借儿时的记忆,带着遮月楼、锦衣卫与剩余人马从小路摸上道观后山,悄然趴在墙头观察观内兵力部署。
高威筌迅速分清局势,安排人手:“辞川,你带一队人下山接应将军,剩余人手随我攻入道观,擒住反贼首领。”
叶辞川颔首听命,带领一队士兵从清云观后山绕到前门。
见源源不断的士兵向山下攻打,叶辞川拔出腰间佩剑孤雪,高呼一声:“杀!”
叛军未预料到身后有敌袭,连忙回身抗敌,可道观中紧接着也传出肃杀号令,原本的计划被瞬间打乱。
褚连嶂握着佩刀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全然没想到大齐军这么快就攻了上来,他咬牙抱怨:“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亏本侯花了那么钱养着!”
此时正殿一角,玄平道长带领清云观一众弟子安然盘坐,与褚连嶂的癫狂截然不同。
玄平道长闭眼静思,恍惚间感受到空山寺的那场滔天灾祸,十年前他外出云游,回山时才知挚友已故,甚感悲怆。
没想到时移世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清云观。他该说这是与挚友的缘分,还是可惜这天下诸侯暴虐。
正殿的怒声渐渐消弱,玄平道长幽幽睁眼,见朔阳侯的人影不见了。
“别动,别出声,否则我杀了你。”褚连嶂藏在玄平道长身后,低声警告道。
旁边其他道士畏惧地惊呼出声,看见褚连嶂狠辣的目光,以及他抵在玄平道长后腰的短刃后,众人逼不得已又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
褚连嶂从一名道士身上扒下袍子给自己披上,藏匿在了人群中。
高威筌带来的士兵与观中叛军对抗,趁着混乱之际,高威筌悄然来到了正殿,轻推开殿门警惕地向内看去。
见殿内只有被叛军挟持的道士,没发现朔阳侯的身影,正欲去他处寻找,便听殿内传出一声:“他在这里!”
褚连嶂怒视着暴露了他行踪的玄平道长,当即就要动手杀人。一旁的道士拼命扑向褚连嶂,想要保全道长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