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112)
江山百姓处处吃紧,宫中开销挥霍无度,再查出十个八个朔阳侯府,也经不住朝廷如此铺张浪费。
“这是点到工部了?”鞠成尧笑了笑,直言,“太后七十寿辰在即,外邦来贺,新修行宫迎客,正是扬我国威的好时机。建越港口兴建,往后与外邦通商,于我朝大有裨益,切不可因小失大!”
张英奕冷笑:“本官不知为民请命竟成了鼠目寸光一流!”
鞠成尧驳斥:“沿海港口开通,可保大齐百年无忧,亦是以民为本!”
“以民为本?可闾州百姓眼看着就要饿死了。”宗翰明早对工户两部之心存疑,怕是等不到大齐昌盛,江山就要毁在这些奸臣的手里。
柳浦和面色凝重,通商口岸固然重要,但闾州之事迫在眉睫,不可疏忽,于是说道:“太子向皇上递了道折子,提议免去闾州未来三月的赋税,向各州调粮支援,直至来年开春。皇上的意思让内阁得出决策,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林高懿摇了摇头,仍旧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凛冬将至,宁闾两州有难,建越两州有需,奎州前些日子也提了军需,大齐境内各地都有需求,难道处处都要免去赋税吗?”
久未发言的礼部尚书常修诚黯然沉声道:“各地都紧缺?户部的意思是大齐眼下什么都拿不出来了是吗?”
林高懿抿了抿唇,旋即提议:“太子所提调粮一事,倒是有计可施。齐南琨州储粮可腾出四成驰援宁州,挨过今年寒冬当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奎州……本官再想想办法。”
宗翰明眉头松展,并非他舒心,而是听了林高懿的话,顿觉寒意侵骨,无话可说。
琨州是敬王的封地,大齐各处艰难如此,眼下内阁聚众议事,可他们谈论的归根结底仍是太子与敬王的权势抗衡,这是将百姓置于何处啊!
奎州乃是苦寒之地,境遇不比宁州好上半分,没有粮草支援,将士们怕是要在天寒地冻中熬过严冬。
好在奎州守备在军报中说明,军营后勤自耕自种,产粮不至于让将士们饿死。可宗翰明心中有愧,难道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奎州的将士们日夜坚守边防,每日粮食仅够他们不挨饿吗?
如若他没有记错,奎州军营那几十亩田还是十几年前陆将军带着镇国将军府的人亲手开垦出来的。
张英奕注意到宗翰明脸上的失意,默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大齐至今已有百年,他不相信巍巍王朝就这么垮了,一定还有办法的。
他同样质疑着朝中大臣们的立场,但那又如何呢?只要他决意坚守底线,保证刑部各处无过,严格纠察朝中奸佞,相信终有一日,庙堂清明。
冷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为庆都笼上一层薄雾。
张英奕自宫中回到刑部,途径赃罚库时,余光瞥了一眼正坐于案边抄录的陆寒知,敛目轻视。
叶隐察觉有人正看着自己,抬头望向张英奕,放下手中毛笔,合手行了一礼:“尚书大人。”
张英奕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刑部一向恪守律例,如今来了个背亲离义的陆寒知,实在是扎眼。
叶隐见状淡笑了一声,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继续低头抄写。
直至天幕垂下,蜡油见底,叶隐才落停书写,整理好面前名册,起身走出了刑部衙门。
刚出门,他远远望见刑部大街的路口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他招手,遂缓步上前,问道:“少卿寻我何事?”
岑辗搓了搓手,从袖中取出一张帖子递给面前的人,解释道:“这是吏部闵侍郎送来的,他任职主事时,于我有知遇之恩,按理说他升任,我当去贺宴的。但我总觉得此事有古怪,一时拿不定主意。陆大人比我聪明,要不你同我一道去吧!”
闵成哲说的是邀请朝中好友,但岑辗入朝不过一年,平时鲜少与朝臣交往,哪儿有什么真心相处的朋友?
叶隐看了看请柬,明白闵成哲这是要想皇上暗表忠心的意思,于是多问了一句:“你可知这次闵大人此次家宴还请了谁?”
岑辗摇头,坦言:“不知,至少大理寺中,没听说还有人受到邀请。”
叶隐垂眸浅思,俄尔道:“我可以同你一道去,只是闵大人并未邀请在下,贸然前往岂不是唐突了?”
闵成哲如此急于表态,看来是太子与敬王都向他伸出橄榄枝了,他不想得罪任何一方,所以表明自己臣服皇上,是最好的回绝方式。
只是令叶隐真正感兴趣的,是愿意赴这场家宴的都是哪些官员。
岑辗摆手说道:“没事儿,我遣人同闵大人说一声便好。”
反正他和陆寒知交好的事儿从那日早朝起便人尽皆知了,闵成哲当是理解的。
“也好。”叶隐颔首。
岑辗见他从刑部出来,遂问:“你这是要回府?我送你一程?”
叶隐摇了摇头,“府中马车将至,少卿先行。”
岑辗点头,“也是,你这身体受不了风,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说罢,将请柬收好,利落地翻身上马离去。
叶隐负手而立,意味深长道:“闵成哲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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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赴宴
叶辞川一如往日翻墙跃入叶隐院中,觉察今日宅中格外寂静,连药味都减淡了几分。他找遍了所有屋子,都没发现叶隐所在。
左清川坐在院中磕着瓜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说了句:“你家主子跟人赴宴去了。”
“赴宴?谁的宴会?”叶辞川驻足,瞬然来到了左清川面前。
叶辞川的突然出现给左清川吓了一跳,手里的瓜子散落一地,左清川嘀咕着数落了叶辞川一通。
随后左清川眉头一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谁请客我不知道,但你家主子是高高兴兴跟人走的。小长安呐,你危险了!”
叶辞川眉心下沉,恍然想起闵成哲说过他月底摆了家宴,邀请朝中好友一聚。
叶辞川当即转身疾跑几步,飞身向自己的宅子赶去,在门房中翻找出闵成哲前几日遣人送来的请帖,上书家宴的日子确实就是今天。
之前他不愿参与,是不想被闵成哲借机利用,可叶隐若是也收到请帖了,不会看不出闵成哲的居心,为何叶隐还是去了?
时下叶隐仍处风口浪尖,为保其安危,他得跟去看看。
“戈绥,备马!”
戈绥:“是!”
庆都连着下了小半月的雨,寒蝉凄切,菊老荷枯,市井摊贩都少了许多。闵成哲设宴并不私密,知晓此事的朝臣不少,但闵成哲说了是宴请好友,未被邀请的官员也不好指责什么。
既是来别家赴宴,叶辞川便从正门入内,途径一棵矮树,见冬青稀疏挂枝,在萧瑟秋末中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他被府中下人领去了正堂,刚迈过门槛,堂中闹意骤消,所有宾客向他投来了惊色。
叶辞川一眼便找到了在角落里坐着的叶隐,以及他身边那个碍眼的岑辗,微愠地冷哼了一声。
他知道叶隐对岑辗没意思,但看着他们两人并排坐着,他心中总觉得不是滋味,好似自己揣在心口一直舍不得吃的糖,被别人抢了去。
闵成哲连忙起身相迎:“叶千户来了,这边请!”
他说着,将叶辞川往堂中另一侧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