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37)
叶隐理解江云修的担心,也很是感激他的照拂,但此行实在冒险,他不能将其他人牵扯进来,于是说道:“子韫,遮月楼是我的靠山,我接下来要走一条很难走的路,所以靠山一定要稳。你是遮月楼的定海神针,有你在我放心。”
说着,他看向后面跟着的那辆马车,续说:“左神医并非遮月楼之人,他于我本就有救命之恩,绝不可将他带入险境。也劳烦子韫,定要照顾好神医。”
江云修攥紧双拳起誓:“主子你放心,子韫定不辱命,誓死守护遮月楼。”
“叶隐,你要是真死了,就托人给遮月楼送个信,看在我们为数不多的交情上,我勉强帮你收尸。”左清川拉开车帘,幽幽调侃了一句,见在场其他遮月楼的人全都冲着他拔剑,悻悻地缩回了马车里。
叶隐并未挂怀,示意众人收剑,左神医只是嘴上得理不饶人,其实心地是极好的。
他缓步下车,向遮月楼几人颔首告辞,而后上了另一辆马车,速速离去。
目送着主子远去,江云修长叹一声,眺望着不远处的穹山,对身后几人道:“我们在山下住几日,待长安离开后,再回去吧!”
主子就这么走了,他们此时上山,若是撞上长安,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空山寺内。
一道士正在扫地,骤然间感应到什么,掐指卜了一卦,面露惊色,向南方遥望,“看来有个老朋友就快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李白《观放白鹰二首》:“八月边风高,胡鹰白锦毛。孤飞一片雪,百里见秋毫。寒冬十二月,苍鹰□□毛。寄言燕雀莫相啅,自有云霄万里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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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问题
勤政殿内,掌灯太监瞧着已过子时了,可主子看似还未有休息之意,便垂首含胸静步走入,默默为殿内所有灯盏重新填上灯油灯芯。
谢元叡端坐于案前,审视着内阁呈递上来的奏折,见灯影摇晃,幽色跃然于纸上“建越二州”处狂舞,顺即勃然大怒拍案。
案边孔雀蓝弦纹三足香炉升起的轻烟袅袅被惊扰,瞬然恢复了平静,可掌灯太监吓得跪在地上直叩头,在地上留下了拳头大的血痕,眼泪和着从额头淌下的鲜血流了一脸,仍不敢停下。
掌印太监魏顺站在一旁睨着眼看向这名叫做赵辛的小太监,由着他往死里磕头。
直到见赵辛的双目眼神开始发散,魏顺这才上前一步说话:“主子,是奴婢教人无方,惹主子不悦了!可眼看着主子为了沿海水患之事劳心伤神,奴婢们也是心疼主子龙体啊!”
谢元叡凝视着还未来得及盖上琉璃罩的灯火,起身负手缓步于窗前,冷声道:“新修的运河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些人也睡得着?你去把人都给朕叫来。”
他说着,速提手令一道,丢给魏顺。
魏顺赶忙接住,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他疾步向殿门走去,见赵辛还在磕头,遂道:“还不赶紧把灯罩上!伤了主子的眼睛,就是挖了你祖宗十八代的双眼都赔不起!”
赵辛颤颤巍巍地站起,双手抖抖瑟瑟着将琉璃灯罩盖上,正要再跪下时,便听案边之人威声:“还不快去?”
魏顺向赵辛招了招手,暗示与他一同出去。
赵辛见势不敢再留,佝着身子跟上大监,刚出勤政殿,便实在没忍住跌坐在地上,半晌没缓过神来。
魏顺低喝:“快起来,主子正气头上,你不要命了?”
赵辛怕得泪水直流,真就不敢多待了,连忙跟上前头的魏顺,“干爹,儿子该怎么办?”
他想起上一次司礼监对皇上有反声,还是十年前的事,那时皇上将司礼监近乎所有太监都给杀了,他该不会也要被处死吧!
“怎么办?”魏顺说着,哼了一声,“今日只是要你头上磕出个血窟窿,往后要是再不长眼睛,这窟窿可就在你脖子上了!”
赵辛这才恍然大悟,跪地叩谢:“多谢干爹救命之恩!往后有用得上儿子赵辛的地方,尽管驱使儿子去办!”
魏顺见他知感恩懂礼教,也算不辜负他费心把人带出来,但毕竟是得罪了圣上主子,该罚的还是要罚,于是他说道:“明日起去酒醋面局学学怎么做事,这段时日莫要在主子面前碍眼。”
赵辛痛哭流涕,却也知魏顺这是在帮他保命,又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大喊:“多谢干爹,儿子定不辜负干爹好意!”
他目送着赶忙出宫召人的魏顺远去,方才的感激陡然消失,抬手拂去脸上的血泪,看着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嗤笑,而后起身向魏顺的相反方向离开。
宫门早已落了锁,但遇上皇上急召,出宫传召的又是掌印太监魏顺,守卫查见圣上手令后,不敢再拦着,打开宫门放人。
魏顺的轿一路出宫,经过工部尚书府时,小太监犹豫地顿步片刻,便听轿内传出:“先去吏部尚书府。”
抬轿小太监不敢多嘴,疾步向柳尚书府赶去。
魏顺赶到吏部尚书柳浦和府门外时,见正门外停着个轿子,诧异之余,忙步走向大门,“劳烦通传,皇上现在就要召见大人入宫。”
府中管家意会,回禀道:“大监稍等片刻,我家大人随后就来。”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柳浦和一身绯色公服,头戴乌纱官帽,身姿挺拔,大步如风地赶来,俨然不是刚睡醒的模样。
对于魏顺的到来,柳浦和并不觉得意外,迎上前双手交叠微拜,道:“魏公公,本官这就启程入宫。”
魏顺笑道:“都说主子瞧着老奴最懂事,可柳大人才是主子的知心人啊!”
“魏公公过誉了!论皇上的知心人,不二仍是魏公公您!”柳浦和回赞,又客套了几句,便迈步向门外早已备好的轿子走去。
重建运河一事迟迟未动工,傍晚时内阁又收到河道衙门申请赈灾款与修筑款的奏疏。
运河工事伊始至今,户部多次拨款,河道衙门不可能连一点赈灾款都拿不出来。
见此次灾情重大,户部不肯再签字票拟,向工部询问款项名目之事,工部列举诸多名目,自表清白。
可这么大一笔修河款不仅用完了,还修了一条“破烂河”,总得有个说法。
内阁争执不下,司礼监无法批红,可沿海灾情等不得,此事便只能奏请皇上。
所以他早料到皇上定会连夜传召内阁,一同商议此事。
勤政殿。
谢元叡坐于高位,见柳浦和率先进宫,刑部尚书、兵部尚书随后赶到,工部尚书与户部尚书深知此事与他们相关,也急忙进宫面圣。
待礼部尚书进入殿内时,其他大人早已站定,他也赶忙垂首入列。
谢元叡见无人言语,质问道:“运河堤毁一事,工部如何解释?”
工部尚书鞠成尧上前一步,躬身跪地启奏:“微臣知晓此事与工部关系重大,难辞其咎。可水患事发之后,工部自查河堤图纸,并非发现纰漏,工事筑成,河道监管再三查验,也并非发现疏忽,此时事有蹊跷,望皇上明察!”
魏顺听闻,移目斜视跪着的鞠成尧,河道监管王瑞诚乃司礼监出身,工部如此表诚,是在拉司礼监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