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18)
叶长安顺着那位老板所指,果然看见了不远处的牌坊。
他扫视四周后,压低了草帽帽檐,悄然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打算绕路过去瞧瞧。
只见守在宅院门外的护卫确实是遮月楼的人,门前的江湖侠士络绎不绝,有送礼的,也有递上名帖的。
但也有来门前闹事的,护卫皆是毫不客气地将这些人轰走。
叶长安注意到对街的茶水铺中还坐着几人,他们桌边放着兵器,目光有意无意地朝宅子看去,大抵是想先静观其变。
他只是在牌坊下短暂的露面,草草看了两眼便转身离开,不想打乱其他人的计划。
但茶棚下有一人却注意到了叶长安,拿起斗笠悄悄跟上了他的步伐。
闵成哲觉得刚才出现的年轻人很是眼熟,但他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跟着那位侠士走了两条街,正打算继续跟着一探究竟时,一眨眼就看不见人影了。
叶长安蹲在路旁的屋顶上,审视着跟踪而来自己的人,记下对方样貌后,朝刚才的反方向往醉仙楼跑去。
这个人一跟上他,他就发现了。所以他故意向醉仙楼的相反方向走,又多绕了两条路才甩掉此人。
叶长安轻踏屋顶,如飞燕掠过,边行边思索,近日打探他们的人不少,但叶隐和江云修偏偏留意那位庆都来的人。为何是庆都?
方才那人一身锦缎,但并不会武功,又似乎对他很感兴趣,难道此人认识他?
心中众多疑云,他想回到醉仙楼后,找叶隐好好问问。
而此刻的醉仙楼内。叶隐靠在软椅上,从容地听着江云修禀报的消息,眼见苦药的热汽袅袅,突然问道:“长安呢?”
左清川张嘴想说叶长安是帮他买吃的去了。
一旁的江云修却先一步说道:“长安刚才去宅子附近转了一圈,很快就离开了,但似乎引起了那个人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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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需要
左清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知道遮月楼的眼线遍布各处,但没想到他突发奇想让叶长安帮他出去买吃的,也会被自己人盯上。
不对,不是突然盯着的,遮月楼的人似乎一直在暗中跟着,更像是在护着这小崽子。
左清川恍然明白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他应该听的了,于是随便找了个“外头天气不错,我把药材拿出来晒一晒”的借口匆匆离开了包间。
叶隐望着合上的房门,眼中带着些赞赏,而后对江云修继续说道:“你方才说那人的确是从庆都来的,还同时给几个门派下了帖子?”
看来此人并不是专程为了遮月楼而来,十之八|九是朝廷派来武林大会劝解招安的官员。
江云修颔首,“我们暗中跟了那人一路,发现他是从官驿出来的。主子,那位大人盯上长安,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叶隐无言思考,并不急于表态。他静靠着软垫,拇指轻拨着掌中的珠串,坠着的铜色穗子随之晃动,珠子分而又合,发出清脆的相碰声。
良久,他才发话:“子韫。”
“属下在。”江云修颔首待命。
“盯着那个人,一旦发现他向庆都传递关于长安的消息,立即截获。”叶隐缓声慢叙,眸光忧心不散。
“是。”江云修应声,后退了两步,正欲下楼调派人手,但实在忍不住心中疑惑,顿步对主子再问,“主子,我们真的不告诉长安以前的事吗?”
叶隐抿着的唇微启,而后再次合上,默叹一声,说道:“我要他安稳地回到庆都,而在这之前,他不能成为这盘棋的变数。”
他总有一天会告诉长安过去都发生过什么,只是在这之前,他想先为长安铺好后路。
更何况若是让长安知道他之后要做的事,以那孩子的操心性格,计划恐怕无法进展下去了。
叶隐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长安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又气又恼地抱怨他不知道照顾好自己,但又说不出一句狠话。想着,叶隐的脸上隐隐浮现笑意。
“叩叩——”
听见敲门声响起,江云修轻拉开门向外看,接过手下递来的又一叠名帖。
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遮月楼已经收到不下百份名帖。这些人|大多是有求于遮月楼,想委托他们打探消息,也有向他们下战书的,想在武林大会开始之前与他们较量一番。
但他暂时还未找到那位大人的名帖,难道他们暴露了?
“我回来了。”叶长安轻敲了敲门,听到叶隐的声音后推门而入,“左神医说他把药给你送上来了,你喝了吗?”
他正说着,注意到江云修也在叶隐房中,多看了两眼。
江云修专注于手里的事,并未注意叶长安的眼神,在拿起有一份名帖后,他的目光旋即定格,匆匆带着它走到主子跟前,递上说道:“主子,您看。”
叶隐见上书,“在下闵隽,字成哲,于庆都而来,一绸缎商人也。此行实为明年与建越通商,考湑河之湍急,量商行之用度。前闻遮月楼有让道之举,在下久慕英才,拜谒如渴,欲与遮月楼商讨湑河通航一事。临书仓促,不尽欲言,望见面细谈。”
“闵成哲。”叶隐默念此人名讳,“子韫,去查查这位闵……闵先生。”
他刚想叫闵大人,想起长安还在,暂且避讳些要好。
江云修:“是!”
叶长安打开一袋糕点放在叶隐手边,而后探了探药碗的温度,负气催促道:“药凉了。”
“啊,一时忘了。”叶隐这才反应了过来,起身接过长安递来的药碗。
苦药下口,合着嘴里本就难去的苦味,令叶隐胃里开始翻腾。
叶长安见状,习惯使然地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叶隐嘴边,“吃块甜的解解苦。”
叶隐怔然地看着面前的糕点,全然忘了嘴里的苦,伸手从长安手里接过点心,再放入自己嘴中。
长安只是习惯了和他接触,看起来并无他意,或许是他想太多了?
“我过洗手了。”叶长安会错了意。
江云修在一旁偷偷拿了块糕点吃,他在外头跑了一天,肚子早就空了。听到叶长安的辩解,他差点噎住。
小长安啊,这重点好像不是洗没洗手吧!
叶隐淡漠地瞥了江云修一眼,欲对长安解释道:“长安,你长大了,这样……”
不好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叶隐就见长安盯着桌上的那份名帖出神,低声唤了声:“长安?”
叶长安闻声回神,犹豫之后对叶隐问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庆都两个字我会觉得头好疼。小时候我和你说过的,梦里我总是会听到有人在喊我,他们在我耳边哭,让我快跑。”
他说着,半蹲在软椅前,目光与叶隐平齐,询问:“这个从庆都来的人,和我有关系吗?”
他果然还是猜到了一些。
叶隐呼吸一沉,抓着珠串的手微紧,缓声道:“子韫只查到此人是从庆都来的,并没有查到和你有什么直接关系。”
前朝后宫三千人全部葬身火海,数十位皇子尽数被斩,长安的生母惠妃娘娘不屈于叛军挑衅,拔刀自刎。
除了那些投靠谢元叡的王侯,这世上再没有其他与长安相近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