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137)
叶辞川相信张英奕的为人,更是对叶隐的眼光深信不疑,只是既然林高懿点到了张英奕的名字,锦衣卫就不能不查。
他点头道:“可以。”
张英奕快步走向陆寒知,急声交代:“陆大人,刑部的事暂且先交到你手中,本官很快就会回来,在此之前还望查清楚这两人的身份。”
叶隐合手应声:“属下定全力查明!”
张英奕也被牵连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刑部所有人的耳中,不少人觉得刑部侍郎和刑部尚书接连出事,只怕这个案子也没有查下去的必要,应该很快就会有其他衙门来接管。
叶隐听着刑部官员与衙吏的耳语,冷声道:“诸位比在下要更早来到刑部,尚书大人是怎样的人品,诸位难道不清楚吗?”
他向锦衣卫和张英奕离去的方向望去,“大人方才说了,在他回来之前务必查清死者的身份,诸位还要继续这么愣着吗?”
众人见陆主事不怒自威,纷纷收声不敢再议,低下头继续干活。
叶隐扫视所有人,见时下无人在意他,悄然向不远处的屋顶上投去目光。
一直藏匿着的易小闻冒出了头,见主子颔首示意,立即让遮月楼的暗探把前几日在林高懿手里救下的那几人放出来。
“还好主子有先见之明,让我们暗地里跟着林高懿,没让他把证据全毁了。”易小闻嘟囔着,越想越气,暗骂道,“林高懿这人坏事做尽,主子昨夜居然还出手救他。”
但他其实心里清楚,没有人主子更希望林高懿付出代价,但与其不明不白地被敬王灭口,让这个罪人活着被朝廷缉拿审问显然更有价值。
——
被带回北镇抚司的张英奕端正而坐,不见分毫恐慌,但见叶辞川走近后,没有对他动手,而是坐在了记录口供的木桌边,不禁有些疑惑。
叶辞川注意到张英奕眼中的诧异,低笑了一声道:“人人都说诏狱既地狱,锦衣卫个个狠辣非常。但咱们办案和刑部一样,也得讲究证据,只不过有些人骨头硬,不用点手段怕是不好开口。张大人既然自持光明磊落,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抬了抬手,让人先把捆着张英奕的镣铐解了。
张英奕从前不喜欢锦衣卫这些鹰犬,也碍于叶辞川的古怪来历,极少与他有交集,他如今看来,此人做事也算是合乎常理。
他揉着手腕说道:“此事要从前两日家中老母遇险一事说起……”
张英奕将母亲差点被歹徒殴打,礼部陈蒯及时出现救人,而后他在家中发现不属于自己的筹码和借据的事合盘告知锦衣卫,再言:“各位如若不信,可前往刑部衙门,那份借据和筹码被本官直接放在了公案之上,不怕任何人来查!”
叶辞川低声命身后的锦衣卫去一趟刑部衙门,查清楚情况,确保张英奕所言非虚。
“千户大人!”锦衣卫李岩疾步进入诏狱禀报,“查过了,张尚书家中没有发现任何罪证。”
叶辞川点了点头,而后道:“再次提审礼部郎中陈蒯。”
李岩:“是!”
已入深秋,不见天日的诏狱更是阴寒。叶辞川带人离开之后,牢狱深处便传来的鞭笞与求饶声时,张英奕瞥见不远处台子上的刑具,不免生出了几分后怕。
陈蒯扛不住锦衣卫的严刑拷问,更快就承认张英奕家中的罪证是他藏的,但这一切都是受了林高懿的指使。加之锦衣卫的确在张英奕的公案上找到了借据和筹码,借款那日张英奕一直在刑部办差,有不少人可以为他作证。
种种证据表明,张英奕的确是被人陷害的,锦衣卫便不再继续扣留。
“尚书大人。”叶辞川喊住了准备离开的张英奕。
张英奕循声回头,问:“叶千户还有事?”
叶辞川将整理好的供词递给了张英奕,“这是指挥使让我交给大人的,上面是目前被捕官员的口供。原先便是要送去刑部的,大人既然来了,就顺道带回去吧。”
张英奕接过口供,“好,本官正巧要回衙门。”
叶辞川是独自前来的,见张英奕神色黯然,看着像是被诏狱吓到了,于是低声致歉道:“方才多有得罪,大人莫怪。”
平日里板着脸的张英奕此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叶辞川,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看着叶辞川的挺拔身姿逐渐远去,张英奕倍感困惑,传言叶辞川是渔村出身,颠沛流离着长大,可观其举止谈吐,分明是极有礼教的,若是不看他这一身青绿锦袍,说他是谁家的少爷也不足为奇。
但说到底叶辞川是锦衣卫的人,张英奕不便多作关心,带着口供立即返回了刑部。
不过半日未归,张英奕发现现在的衙门竟异常忙碌,遂拦住几人询问:“衙门出了什么事?”
“大人平安回来了!”衙吏们欣喜。
其中一名衙吏立马解释道:“就在大人您走后不久,突然来了几个人在胡同外鬼鬼祟祟的,陆主事就带着人手把他们全部拿下了。”
张英奕惊诧,问:“可问出他们是何人了?”
衙吏点头回道:“那几个人一听咱们是刑部的,不敢隐瞒,主动承认他们从前都是在赌场里做事。还说他们被人追杀,这几日四处逃窜,今早听说林尚书被捕,才想着过来看一眼。”
另一名衙吏补充:“陆主事让他们辨认了密道外发现两名死者,确认那两人其中一个是赌场的手下之一,另一个就是失踪多日的李铁匠。”
张英奕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陆寒知没有辜负他的重托,随后再问:“那些赌场手下现在何处?”
衙吏手指向牢房方向,“赵郎中他们正审着呢!”
“你们继续做事吧,本官去看看。”张英奕的话音落下时,已走出去了好几步。
张英奕走入刑部大牢时,发现陆寒知也在。
都官司的赵郎中瞧见尚书大人前来,立即停下了手中审讯,起身向他行礼。
张英奕摆了摆手,“不用在意本官,你们继续吧。”
赵郎中微躬,坐下后继续审问:“你在这个赌场待了多少年,都知道些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严管事缩了缩脖子,坦言道:“小人姓严,在赌场里是个管事的,约莫永申十年前后就开始在里头做事了,那个时候赌场已经有不少官员参与。可是赌场的事儿几乎是林大人亲自管的,咱们这些下人知道的真的不多。”
既然林尚书为了自保要杀他们灭口,那他们就没必要在乎从前的主仆情谊了。
“你方才说永申十年之前,这个赌场就已经在运作了?”张英奕开口询问。
“是。”严管事颔首确认,“林大人打点好了所有相关的官爷,又叮嘱咱们这些下人白天不要出去,所以赌场的事做得一直很隐秘。不过听说当年庆都事变之前,镇国将军府的人不知听到了哪里的风声,好像发现了赌场的存在,林大人当时还命小人暗中送信给朔阳侯,此后不久庆都就出事了。”
张英奕心中惊涛骇浪不止,向此时就在一旁的镇国将军府后人看去,却见陆寒知神色镇定,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些隐情。
“不对。”张英奕拿出锦衣卫交给他的官员口供,细阅之后说道。“林大人说他是在永昌二年,被朔阳侯逼迫的无奈之下才开设了赌场,你们之中是谁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