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69)
正在查阅公文的杨文晖蹙眉,不耐烦地问:“什么回来了?”
未等衙吏缓过来气来回答,便见几人大步进门,恭敬地跪在堂中禀命:“禀大人,属下们已将当年迁户之事的证据全部销毁,不会再有外人查到!”
杨文晖喜形于色,连道了几声好,又见他派出紧盯着岑辗的人手也回来了,便抬手屏退堂中几人:“你们先下去吧。”
而后他招来在门外等候的衙吏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岑大人呢?”
衙吏躬身道:“大人,属下跟着岑大人去了城北一处宅院,岑大人在院中与一人相谈许久,属下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画下了那人的长相。”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画像。
杨文晖接过画像乍一看,惊讶岑辗背后之人竟并非王瑞诚,而后他细细端详,心下猛然一惊,画中之人不正是朝廷钦犯,当年的镇国将军之子——陆渊渟?
前朝每年年关,百姓们总将镇国将军与骠骑将军的画像当做门神辟邪,年青一辈大多敬仰陆小将军与骠骑将军之子顾小将军,也会买一副他们的画像回家挂着。
虽未亲眼所见,但杨文晖是见过陆渊渟画像的,与这画上之人极为相似。
杨文晖起身在书案前踱步,心中跟着盘算,贪墨安置款的证据没了,朝廷就算要查,也只能查到是柯维领走了这笔钱,追不到他们头上。
至于运河毁堤一事,郎靳他们几个商会老板散尽家财,想从此事中抽身离去。在他们变卖家产时,他让蒋济钢带人趁乱找过,并未发现商会与官府的账簿所在。
只要郎靳他们手里捏着证据,官府不好轻易打压,栽赃一事便难以施行。他正愁着用什么借口返回庆都,没想到竟有天赐良机送上了门。
杨文晖冷笑一声,大有胜券在握之意,遂令面前的衙吏筹备:“去,召集一队人手,定要将此人活捉!”
“是。”
几名替杨文晖销毁迁户证据的衙吏刚返回壮班房,就见其他衙吏突然被喊去了前堂。
他们对视几眼后,担忧地低声说道:“主子让我们假扮官吏回来赴命,以此降低杨党的警惕,可如此一来,主子他身边也没人了。”
易小闻戴着人|皮|面具遮掩住他此刻的焦心。他很想哭,但又怕泪水打湿面具会露出马脚,只能紧紧攥着衣角闷声道:“我们再等等……等主子计划完成,即刻返回遮月楼通报!”
“好!”众人齐声,皆向外看去,不知主子现下如何了。
城北小院中。
叶隐听到墙头的声音消失,盘算了时间,估摸着杨文晖该带人过来了,便将火炉上的药盅取下,缓缓倒出了一碗苦药。
他吹散热汽,将汤药一饮而尽,而后笑问岑辗:“与前朝余孽扯上关系,岑大人不怕吗?”
岑辗认出对方是何人后,没有匆忙撇清关系,而是选择了留下来,是因为他相信镇国将军府的后人亦如先辈一般刚正。
见曾经名满大齐的少年将军陆渊渟成了这幅模样,岑辗不禁遗憾长叹,而更多的是好奇,遂问:“陆先生,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隐仰望青天,一身病体,却满目坚决,沉毅正声:“陆某只是想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岑辗愕然顿声,心中没来由地相信面前之人,但仍有不明,“陆先生说的,可是十年前镇国将军府灭门一事?”
叶隐闻言,心有不忍地叹了一声,却摇头道:“是,也不是。”
他看向岑辗,郑重说道:“岑大人,若陆某说先帝曾命镇国将军府暗查沿海贪墨一事,只是尚未查出始末,便遭遇滔天变故。您可愿相信?”
“可先帝不是……”岑辗说着便紧抿住唇,他记得前朝覆灭的缘由便是先帝放任贵族世家贪墨,置民生疾苦于不顾。怎的在陆小将军口中却大不一样了?
他紧跟着问道:“难道前朝覆灭其实与贪墨之事有关?”
叶隐无奈地摇头,“岑大人,陆某此时拿不证据,想必大人也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但您若想有心查出事情的原委,不妨亲自走一趟。”
有太多事是他这个平头百姓无法企及的,所以他必须走得更高,才能查出更多事。
所以他必须要背水一战,走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的路。
院外忽起嘈杂,似有一大批人马赶来,紧接着便是急促的拍门声,“开门!”
岑辗惑然,低声询问:“陆先生,你还有其他客人?”
叶隐笑着再摇了摇头,伸手拔出岑辗别在腰间的匕首,他突然的动作惊得岑辗大退了几步。
“别担心。”
叶隐不紧不慢地说罢,随即手腕一转,将刀柄递给岑辗,“陆某初见大人,便知您敢数天地不仁。今日陆某不愿殃及其他,大人架着我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53章 人情
“陆小将军……”岑辗看着递到面前的匕首,不愿接过,“镇国将军府往日功绩在前,这些时日陆先生又对在下多有提点,冲着这份恩情,在下便不能弃先生于不顾!”
再者,都是因为他贸然前来,才让杨党发现了陆小将军的行踪,他对此事实在心有愧疚。
作为当朝臣子,他的确不可与前朝余孽有瓜葛,但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他坚信镇国将军府后人乃忠良之辈。
既然如此,他又怎能对忠良下手呢?
“还不快开门?”敲门之人逐渐不耐烦,紧接着便是猛烈的撞击声。
叶隐看着岌岌可危的大门并不慌张,向岑辗投去安定的目光,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岑辗必须这么做,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认为是前朝余孽的同伙。
“陆先生。”岑辗几番犹豫,伸出手又缩了回来,“您这儿有后门吗?不然您先逃,在下再找其他借口脱身。现在要是被杨党抓住,被带回庆都,你会没命的!”
陆先生本就身体孱弱,要是下狱受刑,肯定熬不过去的,他不能袖手旁观。
“啰嗦。”叶隐不耐烦地低喃了一声,眨眼间闪身到了岑辗面前。
在大门被撞倒的前一刻,叶隐迅速抓住岑辗的手,将刀柄塞进他的手中,架在了自己脖颈前。
“轰”地一声,随着门板倾倒在地,围堵在门外的衙吏拔出长刀鱼贯而入,将院中两人团团围住。
蒋济钢带兵闻讯赶来时,瞧见杨文晖还在门外等着,便问:“杨大人怎么站在门外?”
杨文晖站在一排衙吏之后,冷眼看着蒋济钢这副焦急模样,倒是像来抢人的,遂低哼一声道:“里头那位可是陆瀚苍的儿子,蒋总兵若有把握将人生擒,大可直接冲进去。”
即使十年过去,蒋济钢仍旧谈虎色变,想当年陆渊渟年仅十三岁,便是军中响当当的人物,他的确没什么胜算。
“可是怎么没动静?”蒋济钢向院内望去,疑惑问道。
都过去这么久了,这是没打起来,还是说他们的人已经被解决了?
杨文晖也是纳闷,“是啊。”
“大人!”一名衙吏急忙从院内出来。
杨文晖:“如何了?”
衙吏有些不明白,但还是如实禀报道:“大人,嫌犯现已伏法,是岑大人把人控制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