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111)
叶辞川眉头微挑,抱拳回应:“多谢闵大人挂念,听闻大人前不久升为吏部侍郎,还未来得及道贺!”
提及此事,闵成哲不禁喜笑颜开,颔首:“那本官也谢谢千户大人了!”
原吏部侍郎冠鸿与朔阳侯府有姻亲关系,朔阳兵变后,冠鸿连夜潜逃离都,被锦衣卫抓回,其府邸被三法司查抄,据说也在其府中发现大量来历不明的珍宝。
冠鸿被抓后,吏部侍郎的位置便空了出来,原为吏部主事的闵成哲因务实贤劳,被任职为吏部侍郎。
叶辞川:“闵大人应该不是为了恭贺之事来找我的吧?”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朝中大臣避之不及,闵成哲竟敢堂而皇之地来寻他,绝不是两声“恭喜”可以解释的。
闵成哲畅笑了两声,被叶辞川拆穿也不觉得羞愧,坦言道:“叶千户果然机敏过人,不枉皇上委任!本官月末在家中设宴,想邀请朝中好友小聚一二。叶千户当日若是得空,可否来本官家中小坐?”
他说着,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千户放心,家中粗茶淡饭,请的也都是知交好友,绝无谋私之意!”
叶辞川看得出闵成哲确实没有勾结之意,但今日宴请只怕并非真心。
三法司正在严查贪墨之事,朝中官员人人自危,生怕和朔阳侯等人扯上关系。
吏部负责朝臣任命,应当最清楚官员间行走之利害。可闵成哲刚上任就如此急迫地当着众多锦衣卫的面邀请他赴宴,其中定有猫腻。
想来闵成哲是为了间接向皇上诚表,暗示他这个吏部侍郎不随太子、敬王一流,而是如锦衣卫一般,效忠于皇上。
能在如今的朝堂安然行事多年,闵成哲又怎会是单纯之人呢?
叶辞川很不喜欢被人利用,当众拒了闵成哲也不好,便随口道:“近日北镇抚司公务繁忙,本千户未必有时间赴约。眼下还有要务需处理,先行一步,告辞!”
闵成哲意会,“那便不耽误千户了,您慢走!”
说罢,他背身向马车走去,赶着前往吏部点卯。
闵成哲端手走入吏部,便听有官员在议闾州一事,顿步静听。
“曾大人,听说你老家就在闾州附近?”
“是啊,闾州危矣!”
“怎么了?不是说粮食还够撑上一阵子吗?”
“唉,昨日本官收到家书一封,糟糠哭诉闾州现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若是一个月内等不到朝廷支援,只怕……只怕要易子而食,析骸而炊了。”
“曾大人,且不敢说这些!万一被人听了去,是要治你咒乱之罪的!”
闵成哲长叹一声,上前宽慰道:“柳尚书昨日还与我商议闾州灾情,想必今日内阁议事,尚书大人定会提及。曾大人放宽心,朝廷定然不会至百姓于不顾。”
几位大人见侍郎前来,赶忙行礼问好。
曾大人一同拜会,可他眉目间的忧愁难散,怅然一叹:“只能借侍郎大人吉言了!”
可如今的朝廷,百姓还能相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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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储粮
秋意凉爽,原以为寒潮来得要再晚些,未曾想一早便下起了雨,打落了枝上晚桂,寥寥一眼如金盖地。
刑部近来的公案颇多,张英奕安排好事宜后,冒雨匆匆赶来时,文渊阁里已燃起了炭火,他是最后一个抵达的。
张英奕拍了拍衣袍,抖去身上的雨水,快步走入堂中,“本官来晚了,让各位大人久等。”
工部尚书鞠成尧从面前一堆奏疏中抬起头,轻呵了一声:“张尚书可真是个大忙人啊!”
张英奕也不辩解,近来庆都发生了什么,他想鞠成尧不会不知道,眼下这些戳人脊梁骨的话,不外乎是因为他们刑部不愿意与工部一同为敬王效力罢了。
文渊阁中忽起一阵沙哑咳嗽,众人闻声望去,见吏部尚书柳浦和正不言不语地站在铜盆边烤火,眼皮子耷拉着好似入眠了一般。
柳浦和敛眸瞧了一眼张英奕,蹒跚地走回位置,“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
他慢悠悠地从一摞奏本中拿起面上三册,看向林高懿询问:“闾州向朝廷请粮的奏疏,户部为何拒绝票拟?”
户部尚书林高懿一听点到他,当即抬头应对:“宁州守备军常年与刺惕部交战,军需一向吃紧,雅贡群山阻隔着宁州与内境,唯闾州与宁州相通。正因如此,朝廷贯来对闾州减免赋税,按常理来算,闾州城内至少还有半年的粮食储备。眼下闾州如此迫切请粮,户部有疑。”
“宁州黄沙遍野,无地耕种,仅能依靠相近州城与朝廷供粮维持。蝗灾在闾州闹了几月,眼下过了秋收,朝廷还是没拿出法子。闾州收成减半,还得分给边塞守备,哪儿还能撑半年?户部既对闾州粮储有疑心,又不下查确认,这是何意?”
兵部尚书宗翰明说罢,气愤地哼了一声。他也是文官一流,这些年看多了各地军报,尚不敢说感同身受,这些稳坐庆都高谈阔论的朝臣又怎会明白边境将士的艰难、各地灾民的苦楚?
林高懿蹙眉,站起高声道:“户部年年对各州田地登册,记录皆可追溯。宗尚书方才所言是什么意思,在说户部玩忽职守?这天大的帽子,户部可担不起!”
宗翰明眉头紧锁,对林高懿避重就轻的说辞很是不满,反驳道:“林尚书,本官说的是闾州一事,你何故牵扯其他?”
林高懿怒然:“脏水都泼到跟前了,本官还不能辩驳吗?”
又一阵咳嗽打断了两人僵持。
柳浦和手持绢帕掩嘴轻咳,而后慢叙道:“宗尚书说得不无道理,宁州现有的大半粮草都是从闾州调去的,今年闾州自顾不暇,怕是支援不了宁州战场了。可刺惕部如狼窥伺,宁州边境不得不防。朝廷必须尽快筹备冬粮,以备两州过冬。”
他的话音落下,瞥了一眼宗翰明,话中大有提醒之意:“只是无端揣测朝廷命官,宗尚书还请慎言。”
柳浦和垂眸暗道,且不论立场如何,宗翰明在朝中任职数栽,鞠躬尽瘁,其忠心可表,必要时可提携一二。
林高懿立即意会柳浦和的言外之意,怪不得吏部不为敬王所用,殿下仍旧敬重柳浦和。此人连任三朝,不管立足何党,言语皆顾全大局,不论太子与敬王如何争斗,有他坐稳内阁首辅的位置,朝堂就不会大乱。
想到这些,林高懿也卖了柳浦和一个好,说话缓和了些许,“并非户部不想拨款,而是今年大部分开支都用于湑河下游固堤与灾后重建,加之宫中开销巨大,太后又寿辰在即,处处都要用钱,户部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柳浦和闻言点了点头,看向张英奕问道:“朔阳侯的案子,三法司查办得如何了?”
张英奕眉头微挑,明白吏部这是在问他们朔阳侯贪墨的钱款去向何处,遂道:“从朔阳侯、前任礼部侍郎、前任建州巡抚等人府中查抄的赃款皆已充入国库,至于户部是怎么花完的,本官就不得而知了。”
他正说着,将查抄的账目名册放在了案前,摆出一副刑部也有记录可追的模样。
林高懿长叹一声,无奈道:“国库亏空许久,各地财政紧缩,查抄的赃款甚至不足以填补各项空缺。”
宗翰明蹙眉冷声:“可本官听说,太后寿宴建了礼佛寺不够,还要再建一座行宫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