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9)
他拉开病人的衣袖检查过,病人身上那些毒虫蛇蝎啃咬留下的伤口还未痊愈,但大抵也是过了几个月。这般坚定意志,非常人所能及。
“你……”左清川想了想,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叶长安一心全在叶隐身上,随口回答:“长安。”
“长安小兄弟,看在你们剿灭赤月教的份儿上,而且我正好对你兄长的毒很感兴趣,他的毒我帮忙解。”左清川说着,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解毒了。
叶长安站起身就要郑重答谢,却被左清川拦住了。
左清川目前也没有十成的把握,遂道:“不过我得和你事先说好,这毒我一时半会解不了,但也不是全无办法,得给我时间。”
“有办法已经是最好的消息,神医请受长安一拜!”叶长安俯身叩拜,再望向叶隐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庆幸。
叶隐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渐渐转醒后发现自己身处陌生之境,倏地戒备起身,可眩晕感随之涌上,他扶着额头,靠在床沿许久才略有缓解。
他隐约看见有人靠近,听到是长安的脚步声,这才安心。
“你醒了,还是很难受吗?我去叫大夫!”叶长安放下药碗,准备出去叫左清川进来。
“长安。”叶隐说罢,轻咳了两声,问,“这里是哪儿?哪儿来的大夫?”
叶长安如实回答:“我们还在赤月教,至于大夫……”
左清川听到叶隐醒来的声音,主动进门,自我介绍道:“我是左清川。”
他走到叶隐身边把脉,眉头一挑,“不错,脉象安稳了不少,之后还是要好好休息,少乱跑。”
叶隐有些惊讶,但想到或许是自己遗漏了什么地方,错过了左神医的踪迹,没想到还是得到了神医的救治。
叶长安吹散汤药的热汽,递到了叶隐手上,见他喝下才问:“既然找到了神医,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叶隐记得这是长安第三次这么问他,他扶着床沿起身,慢慢走出了屋子,看着如今空旷的赤月教,心中已有打算,轻声说道:“这次我们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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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遮月
永昌四年春,庆都大雪迟迟未歇。寒风卷着雪花吹得宫道两旁的灯笼内火光摇曳,鹅毛般的大雪映着一圈红光,更显得纷纷扬扬。
天色即亮,几位大臣裹着披风穿过宫道,行路间顾不上攀谈,神色匆匆地向着勤政殿疾步走去。
掌印太监魏顺领着司礼监的两名秉笔太监、两名随堂太监,冒着大雪焦急等待。见大臣们终于赶到,魏顺上前几步迎道:“大人们终于来了!”
“让公公们久等了。”吏部尚书柳浦和见着皇上身边的大红人魏公公,当即笑脸相对,他向殿内瞧了两眼,低声问道,“魏公公,皇上可起了?”
“主子已等候多时,诸位大人快些进去吧!”魏顺说着,侧过身示意六位内阁大臣进殿议事。
今早八百里加急传来消息,前两日湑河下游突然决堤,淹了六个县,百姓们死伤无数。这还未正式进入春汛便如此,若是再过半月恐怕湑河下游的建越两州都得遭难。内阁这才前来紧急议事,想寻得个解决之法。
勤政殿内,云纹铜火盆内堆着的银炭烧得正旺,化去了几分大臣们身上的寒意。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并列,跪在吏部尚书与礼部尚书之后,紧随其后的兵部与刑部两位尚书相互打了个眼色,深知前面四位的立场,不愿参与,便末尾跪下。
几人垂头跪在殿门外叩拜,听到召唤这才进殿。
谢元叡面无表情地看着司礼监呈递上来的奏折,听到殿外声响微微抬眼瞧了一眼。
见皇上如此肃穆,大臣们悄步噤声立于案下两侧,谁不敢率先发话,恐引火烧身。
柳浦和兼内阁首辅多年,看得出皇上此时正因洪涝一事不悦,便领先请罪:“皇上,请恕微臣失查之责!”
谢元叡眉头微挑,顺势问:“何责?”
柳浦和惭愧道:“河道监管失职,未及时发现洪情,提早设阻,疏散百姓,从而酿下大祸。微臣身为吏部尚书,实有识人不明之责,愧于圣上信任。”
魏顺眼帘微垂地站在一旁,心中大明,柳大人此计以退为进,看似向皇上请罪,却将自己从此次灾情中摘出,只提了任命之责。
谢元叡眯了眯眼,虽未将人喊起,但也不着急责怪。他合上手中的奏折,扫视着殿中的几位大臣,问:“受灾六县来报,此次灾情并非泄洪导致,而是湑河堤坝年久失修,霜雪将有消融之意,堤坝承不住便塌了。”
他说着,看向了工部尚书鞠成尧,问:“吏部有任命之失,你们工部呢?”
鞠成尧倒吸一口冷气,上前一步,面前皇上启奏:“皇上,工部连续四年向内阁呈递申请修缮湑河沿岸的款目,可户部以赈灾紧急为由,多次拒绝工部,这才耽搁了河堤工事。”
见问题抛到了自己的户部头上,户部尚书林高懿旋即申辩:“皇上,去年建越两州洪涝频发,鄢州至宁州一带治蝗问题又迫在眉睫,赈灾之后国库已是紧张。加之边境外敌虎视眈眈,去年光是拨给兵部便花了四百万两,实在匀不出银两修缮河堤了。”
林高懿言辞恳切,高表自己并未渎职,国库的每一笔支出均有道理,对于工部之要求实在为难。
宗翰明原为建州巡抚,前因默许建州总兵郑鸿远率军驰援新帝,后又指挥建越两州总兵梁介平定沿海战乱有功,去年升迁任兵部尚书一职。江山易主,可国事并非一朝一夕可变。入内阁后他更是看清朝中官员嘴脸,听闻户部林尚书这般推卸责任,顿时没了好脸色。
他对皇上一拜,“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宗翰明说着,面向户部尚书林高懿置辩其辞:“林尚书,建越两州虽打退琉岛寇贼,但难保这些贼人不会再次来犯,战船仍需时刻戒备。北境西域两处驻地虽未起战火,但军备粮草亦不可断。感恩皇上仁德,永昌开年后,边境将士终于不用饿着肚子上战场,可天灾不断,各地洪涝连年,前线只能从未受灾的地方调粮,路上又折损不少银两。这条条件件哪个不是军需?你如今别的不提,只说我们兵部的用度过大,未免有失妥帖了吧!”
林高懿摆出一副无奈姿态,长声叹息,对高位一躬,辩说道:“微臣掌管户部,深知国家用度不可避免,宗大人所言也在情理之中,可边境战火不断,疆土天灾未止,如今国库日渐空虚,实在难以维持如此开销了!”
工部尚书鞠成尧见此,承接林高懿之无奈,顺势提议道:“皇上,湑河下游岌岌可危,修堤一事刻不容缓,兵部之难也需内阁诸多考虑。微臣有一计谋,不知是否可行?”
柳浦和任内阁首辅,可从未听鞠成尧提过计策一事,他暗暗看了一眼兵部尚书,思绪顿时豁然。工部与户部今日若是直接献策,恐难得允,可借了兵部刚需之由再提,此计便成了良策。
兵部宗翰明也知自己这是被人当垫脚石了,又碍于在圣驾之前不敢发作,冷声低哼,扭脸看向一侧。
谢元叡不在意这些官员如何内斗,更想听听工部能有什么提议,“说说。”
鞠成尧上前一步,立于兵部尚书身侧,徐徐道:“皇上,微臣认为,不如拓宽河道,加固上游堤坝,将湑河改为运河。如此一来,开春后湑河下游便不会有急流泄洪,朝廷也方便南下支援建越两州,待沿海平定,可在入海口设立港口,以便对外通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