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200)
“跟着我可没有坦途,今日我便要动身前往宁州,手里无兵无将,你确定要跟着吗?”叶辞川低眉看着李岩问道。
李岩却很是笃定地说:“属下就是你的兵,为了大齐,属下愿意冲锋陷阵!”
叶辞川拍了拍李岩的肩膀,“起来吧。戈绥,你带他去收拾收拾,吃顿饱饭,我们就准备启程了。”
叶隐缓声道:“命令下去,遮月楼内凡未满十八岁的弟子,全部留下,其人愿意跟随我与长安支援边境的,一个时辰后山下集合。”
“十八啊……”易小闻上前道,“主子,我也想去。”
叶隐摇头,“我很少对你们要求什么,这一条没有回旋的余地。”
易小闻焦急地跺脚:“主子,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死了死了,没关系的,让我们跟着吧!”
叶隐揉了揉易小闻的头发,“傻孩子,遮月楼就是你们的家,这里永远庇护着你们。我想看到山花遍野,牛羊成群,孩子们能够肆意在田间奔跑,希望我回到穹山的时候,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你们可以帮我实现吗?”
易小闻吸着鼻子,已经是泣不成声,紧咬着下唇用力点头,“主子……你……和二主子……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
“嗯,我答应你,我们一定平安回来。”叶隐的话似是在安抚易小闻,也平复着院内所有不安的心绪。
这是承诺,也是期许,不平息边境战事,他们绝不归家。
叶隐凝神向山下望去,一声落定:“启程!”
——
硝烟漫天的奎州城外,到处是断臂残肢,鲜血被五月的白雪覆盖,白红相间得犹如一张吃人的大网。
奎州在大齐极北之地,时至五月仍会偶尔飘雪,可奇怪的是,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要久上许多,将士们受冻挨饿,浑身是伤,但在敌军号角吹响的一刻,还是坚持地起身迎战。
“身后是无数大齐百姓,弟兄们撑住了,我们不能退!”定北将军紧咬着牙关,挥剑下令冲锋。
身后的阵阵战鼓驱使着他们拼死前进,就算倒在了血泊中,也想用最后一丝力气抱住敌军的腿,为战友博得机会。
震天的马蹄声兀然从他们身后传来,定北将军挥开眼前敌军后,大喊:“戒备!戒备!有敌袭!”
朝廷已经没有兵力了,不会有援军再来了,难道他们苦苦支撑这么久,还是要在这里终结了吗?
“我乃前朝镇国将军之子陆渊渟,率建越军前来营救!定北将军,请与我同战!”
一人身披战甲,驾马执剑冲来,他的身后是数不尽的援军,带着国土最后的希望拼死迎战。
定北将军战至竭力,但见援军前来,仍是咬牙站起,挥剑大喊:“弟兄们有救了,杀啊!”
战鼓声再起,带着满腔的国仇家恨响彻云霄。沙场上的不知都是谁家的儿郎,但在此刻,他们维护的是同一个家园。
北方的罡风携着寒意而来,吹不散战场硝烟,与将士们的热血。有人死于敌人刀下,紧接着又有人以命相搏。
夕阳渐落,战场上的尸山血海筑成捍卫边境的高墙,大军一步一步将敌军暂时逼退,难得拥有了喘息的机会。
定北将军哀痛地注视着昔日的弟兄没了生气,默默替他合上了双眼,转身走向了前来支援的叶隐,抱拳跪地道:“多谢陆小将军,多谢梁总兵。”
建越军是沿海驻军,不能随意调遣,加之陆渊渟的身边,朝廷更不可能让他领兵,所以他很清楚这些人是背叛了朝廷前来援助的。可他还是愿意低头归顺,因为朝廷压根没把边境军当人,拿他们当猴耍。
梁介上前扶起定北将军,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都是大齐子民,捍卫国土,无可厚非。今日我们既然来了,说什么都要把这些贼寇驱逐出境。”
叶隐看着整理回营的大军,其中能看到锦衣卫的声音,但找不到韦游的下落,于是问:“锦衣卫指挥使韦游呢?还有朝中派来领兵的李将军呢?”
定北将军不屑地冷哼,“李盟来了以后,我们轻轻松松打了一场胜仗,太轻松了,我简直不敢想象!可之后再战,敌军毫不留情地砍下他的头颅,至今还挂在之前沦陷的城楼上。至于韦游,出兵前我还看见他呢,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或许死在战场上了也不一定。”
定北将军唤了一名锦衣卫前来,询问韦游下落,可还是没有消息。
深夜的城郊伸手不见五指,韦游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趁着无人注意离开了战场。
他刚才听见陆寒知带人前来,那人心机深沉,他不宜在此地久留,反正他能做的都做了,几次给敌军偷传定北将军的策略,现在投靠鞑瓦布应该能混到一官半职了。
暗不见光的黑夜中,一声铮响乍起,一支羽箭衔着月光射穿了韦游的胸膛。
第二日一早,在城外巡逻的士兵突然感到脸上沾到了什么,用手摸了摸脸,发现是血迹,他向上看去,恐惧的惊呼出声。
因为他看见锦衣卫指挥使韦游的头颅此刻就挂在城楼之上,还在往下滴着血。
——
这两年流年不利,宁州一直缺衣少食,眼看着敌军就要堵住关口,拦下他们后备的捷径,若是再不阻止,他们就算不是战死,也会被饿死。
可宁州剩余的兵力不多,根本拦不住敌军的强势。就在忠武将军陷入绝望之际,只听关后传来高呼:“冲!”
遮月楼的暗探犹如鬼魅缠身,瞬间绞杀了数百人,叶辞川一手紧握大齐旗帜,一手将敌军斩于马下,在敌军之中破出一条豁口。
看着远方有齐字旗在挥舞,忠武将军的希冀再起,又哭又笑着刺死了一个敌人,高声号令:“向援兵靠近!”
宁州守备军怒声大起,再起生念,盾兵合力猛冲,以肉身为身后战士开辟一条生路。
叶辞川也尽力带人向大军靠拢,直到与忠武将军汇合。
他奋力将旗杆插在土坡上,见忠武将军对他带来的人感到惊讶,遂解释道:“将军,我……”
他已脱离朝廷,所以只带来了遮月楼的人手,除去没有成年的,和叶隐离开的,他这里只有六百人。
“什么都别说了,你能来帮忙,我替边关将士谢谢你!”忠武将军含住热泪,手握银枪挥开了身侧敌军,一记回马□□穿敌人胸膛,而后抬枪砸向袭来敌军。
血色染红了苍凉的黄沙,他们身后的雅贡高山犹如大地之母,慈悲地俯瞰着他们,似为他们驱散了两朵乌云。
在几缕可怜的天光照射下,关后突然传来奇异的震荡。来人浩浩荡荡,他们原本手握着各方门派的旗帜,在进入宁州战场后,自觉地换上了齐字旗。
“他们是?”忠武将军已有猜测,只是有些不敢置信。
叶辞川会心一笑,只道:“大齐的人。”
“哎,你们千鸟阁不是说不管吗?怎么也来了?”
“不管?难道老子要干等这些莽子踏平大齐吗?到那个时候,还有千鸟阁的活路?难道说你们金鸿门准备投敌?”
“投敌个屁,本大爷要是想投敌,会带着所有人过来?哎,小心,你背后有人!”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国破家亡之际,管你哪门哪派,都是大齐儿郎,冲啊!”
“不杀光这些狗娘养的,老子一辈子娶不到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