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165)
叶隐:“财之重,不可撼,可万民乃国之根,当为首位。无源何流?是以节源之重,源始于万民。”
柳浦和听闻,眼中带上些许欣赏之色,又问:“何为?”
叶隐冷静回答:“建越通商,朝廷视其为国策,遂大力修改河道,平定沿海诸侯纷乱,下治如何?既求通商外贸,何不归商权与民,官统其制,使其开源。”
柳浦和刚起的赞许骤落,摇头道:“大齐重文轻商,此举不可。”
着急开通建越港口一事他也觉得不妥,但皇上与新任户部尚书甚是看重,他正愁该如何劝解皇上收回成命,听陆寒知方才一言确实有些道理,或可以讨论商权归民一事,暂缓通商时间。
叶隐反问:“为何不可,轻商非抑商,还民行商亦非重商,此二者非同事。”
这世道并不是非黑即白,寻求融合才是长久之计。
柳浦和怔然,仍不赞同:“此非一日之功。”
叶隐笑了笑:“大齐绵延百年,亦非一日之功。”
若不早日得出治理之策,大齐怕是撑不了太久。
谢承熠见柳浦和不说话了,求知若渴地问:“陆侍郎,你说了开源,那如何节流呢?”
叶隐面朝太子微微行了一礼,再道:“是以《易经》水泽节一卦所见,‘泽上有水,节;君子以制数度,议德行’。朝廷可制定典章制度和必要的礼仪法度来作为行事的准则,以此来节制百姓。但此处提到的节流并非截断之意,培植财源尤重,引流往复,方得循环。”
“好!”谢承熠忍不住夸赞,连声叫好,一时忘了先前与柳浦和的谈话。
等他反应过来时,心中是又幸又恼,他庆幸自己并未与陆寒知交恶,若有日继位,陆寒知或可成为朝中栋梁,只是此时的陆寒知还效忠于他父皇,令他着实有些懊恼。
纵使是柳浦和也忍不住点头赞同,但面色仍未好转。
叶隐注意到了柳浦和神情,深知自己并不被太子党羽欢迎,反正他此行的目的不在论道,于是向谢承熠合手一拜,“太子殿下,下官想起刑部还有要务未处理,提前告退了,望殿下赎罪。”
谢承熠正愁不好意思开口遣退陆寒知,见他这么说,顺势答应:“看到陆侍郎如此心系公务,本宫也不好强留,你且回去吧!”
叶隐行了一礼,缓步走出了东宫正殿,径直向宫门走去。
他微微侧目,留意到一直有人在殿外偷听,而那偷听之人似乎跟上了他。
“大人!”一声稚嫩的呼唤,喊停了叶隐。
叶隐回首望去,见一个半大的孩子急忙跑来,生怕他走远了。
“这位大人,晚辈有问题想请教您!”谢合阳有些胆怯,但还是壮着胆子询问。
叶隐微微俯身,笑问:“可是皇长孙殿下?”
谢合阳没有否认,但还是恭敬地对面前之人俯身一拜,诚恳道:“大人,这里没有皇长孙,合阳只是对大人方才所言有感,冒昧来请教您,不知大人可愿解惑。若是过于打扰,合阳下次再问。”
叶隐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桌,“小殿下,我们坐下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
阿酒是医学工科毕业,文科挺一般的,所以论道这场写的可能不太好,希望大家见谅。如果发现哪里写的有问题,大家纠正我一下,我再改改。感谢感谢!
感谢观阅!
备注:
浮费弥广:指的是不必要的开支太多。
本章参考:
1.《历代科举文献整理与研究丛刊》
2.财者,是国之命而万事之本也,国之所以存亡,事之所以成败,常必由之。——苏辙《上皇帝书》
3.民者,国之根也。——《三国志•吴书》
第111章 斩首
发现谢合阳正小跑跟着自己,叶隐默默将脚步放得更慢,行至石桌边,凝望着这位小皇孙,见他落座了,叶隐才缓慢坐下。
“殿下想问下官什么?”叶隐温声询问。
谢合阳本有些局促,但见面前的人态度如此亲和,渐渐放下了羞怯,开口问道:“大人,合阳方才听你说沿海通商,若要使财源复流,需将商权归还于民。关于这一点,合阳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还有些问题无法解惑。倘若沿海重商,粮道所经平原重农,边境两州以军防为重,将整个大齐视为一体,分地而治,可如何管制变成了难题。诚如大人所说,朝廷可制典章法律加以约束,合阳不解便是在于,既然各地重心不同,典章该如何侧重呢?”
叶隐耐心听完谢合阳所有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早听闻太子长子小小年纪便有一番独到见解,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谢合阳攥了攥手,声音有些发虚地试探问道:“大人,是合阳哪里说得不对吗?”
“殿下说的很对,提出的问题相当重要。”叶隐首先予以肯定,却不着急作答,而是向谢合阳提出了另一个疑问,“殿下是如何看待选贤举能的?”
谢合阳不解地眨了眨眼,没想到对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很快就如何作答:“《吕氏春秋》有云,身定、国安、天下治,必贤人。民乃国之根本,贤人便是朝中栋梁。所谓‘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是以择贤者当德先才后。得贤后,当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展其才能,方为选贤举能。”
叶隐笑着点了点头,夸赞道:“看得出小殿下平日很是用功,将先人智思烂熟于心。不知可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天下之治,始于里胥,终于天子’,国非一人之国,小殿下方才疑惑,便由此可解。欲意知晓各地方针,合理治下,不应以君子一言为准,需广开言路,因地制宜,汇贤人才思、结合各州方略及时做出调整,国本、人心才是朝纲之源。”
叶隐说话的速度刻意放缓,比刚才在主殿论道时,分析得更通俗易懂,想让谢合阳听得清楚明白些。
他看得出谢合阳如今年纪尚小,对朝政的认知仅在于东宫的典籍教文中,但谢合阳的思绪开阔,想必只要适当的提点,这孩子将来必会大有作为。
谢合阳恍然大悟,灿目明亮,站起身后便是一拜,恭敬道:“合阳明白了,多谢大人指点!合阳定努力提拔自身,先让自己有贤能之德,将来若有机会,便辅助朝廷严修各州方略,使大齐通达民生。”
他不求身居高位,只希望自己能帮助黎民百姓、江山社稷日益安定富足,见证大齐能有下一个百年。
叶隐冁然而笑,坐着与谢合阳视线平齐,颔首肯定道:“下官相信小殿下定能做到。”
“谢谢大人!”谢合阳笑起来眉眼如弯月,掺着还未褪去的稚嫩。
从谢合阳叫住他开始,远处便有人一直盯着,叶隐明白自己不便久留,便起身对谢合阳躬身一拜,“小殿下,下官还有要务在身,先行告退。”
谢合阳闻言,立即侧身让道:“是合阳耽搁了大人的时间,大人慢走!”
他忽而想起什么,再喊道:“大人!”
叶隐刚走几步,又听谢合阳唤他,回首问道:“小殿下还有事?”
谢合阳规规矩矩地合手拜礼,态度很是诚恳道:“合阳再次感激老师解惑之恩!”
陆侍郎如此耐心教导,当得起“老师”的称呼,若不是要住在东宫,他还有很多问题想当面请教,只是不知下一次再见陆侍郎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