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107)
父皇与他母后是齐治帝赐婚,这些年算是相敬如宾。可父皇十分宠爱敬王的生母贤妃,朝中也一直有父皇想要废后,改立贤妃为后的传言。
母后若因闾州募捐一事落人口舌,岂不是给了贤妃机会?
柳浦和再次提醒:“娘娘多久没有与家中问好了?”
谢承熠瞬时恍然大悟,看来柳太傅这是让母后知会他的外公奉宁侯先作表率,届时母后再以响应之名在后宫募捐善款,作闾州赈灾所用。
“有太傅您相助,实乃本宫万幸!”谢承熠亲手为柳浦和倒了一杯热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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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药油
枝上秋桂十里飘香,途径之人却无心赏景,匆匆向勤政殿赶去。
魏顺领着太医疾步走入殿中,轻声唤了句:“主子,太医来了。”
谢元叡扶额应声:“嗯。”
魏顺遂赶忙对太医招了招手,“主子的头疼近日愈发频繁了,太医院先前开的方子如今吃得已不管用。”
太医即刻上前诊脉,细探之后面色渐沉,良久才道:“皇上,您近来是否难以入睡,食欲不济?”
“不错。”谢元叡颔首,心中的躁郁如骇浪般不断翻涌,直冲头额,几欲撞出七窍。
近日他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谢元洮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在说,自己早就料到大齐落到他手里会衰败至此。
谢元叡心有不甘,大梦惊醒后不断告诉自己,不是他治国无方,而是谢元洮留下的烂摊子不断被滋养,这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只要铲除朝中奸佞,他定可以亲手缔造出一个太平盛世。
太医叹声,还是之前的那句话:“皇上,您的头风是劳心过度所致,微臣先为您开些安神药,再几道开胃生津的药膳。”
说着,他望向一旁的魏顺再道:“有劳魏公公嘱咐尚膳监备着了。”
魏顺闻声即应:“哎哟!能为主子分忧,做奴婢的求之不得!”
话音落下,他唤了其他太监来主子身边伺候,紧跟着太医去领药膳食谱,又赶忙送去了尚膳监,事事亲力亲为。
魏顺回到勤政殿时,手里正端着太医院刚熬好的药,小心慢步地走来,生怕洒出来一滴。
他将药碗轻放在案边,正要说话时,被一旁侍奉着的司礼监秉笔太监贾奉截了话。
“皇上,药来了。您服下后,奴婢扶您去榻上休息。”贾奉缓声说道,目光有意无意地向皇上面前的那份奏疏看去。
“嗯。”谢元叡微蹙眉头,不难烦地回了声,瞥了一眼褐黑的苦药,注意到魏顺因端药而发红的双手,顺口提了句,“这药这么烫,朕一时半会儿也喝不下,你急着端来做什么?”
魏顺笑着用宽袖藏住自己的手,“奴婢怕再晚些端来,主子勤政,想起要喝的时候,药已经凉了。”
谢元叡闻言舒心了不少,“回头上太医院取份烫伤药,就说是朕的意思。”
魏顺倏地跪地俯拜,眼含热泪地哽咽道:“有主子记挂,是奴婢三世修来的福气!”
他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奴婢这伤倒是无碍,等主子睡下再处理也不妨事。只是看着主子这般难受,奴婢着实心疼。”
贾奉垂首站在一旁,听着魏顺这番话翻了几次白眼,真不知此人如此造作是做给谁看?
谢元叡欣然颔首,合上了面前太子送来的奏疏,端起药碗吹散热汽,慢声道:“不枉朕留你在身边多年,起来吧。”
将苦药服下,谢元叡把空碗放下了贾奉手里,而后缓慢起身,示意魏顺扶着他去偏殿休息。
贾奉铁青着脸不敢发作,只等皇上离去后,快步离开勤政殿。
他进了司礼监,将手里的药丸摔在桌上,破口骂道:“真是邪了,同样的话,皇上怎得就听了魏顺的谄媚!”
门外的太监们不敢出声,生怕说错一句,火上浇油。
魏顺在偏殿伺候着,直到皇上入睡了才离开,一进司礼监就听到贾奉的怨气,看他这架势应是骂了许久。
魏顺也不反驳,进门后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了嗓子后才说:“贾公公,皇上近来忧思烦虑,哪愿听人提议?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若是不想被厌弃,就得看主子的脸色行事。”
他与贾奉都想让皇上尽快服药,可贾奉的语气在皇上眼里过于直接,皇上乃天子之尊,怎听得他人指示?他不过是把话说得圆滑了些,贾奉何故骂他扭捏?
贾奉冷声讽刺:“是啊,杂家确实没有魏公公会说话,不会一门心思地钻研如何主子欢心!”
魏顺不过就是比他早来主子身边半年,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魏顺不悦地蹙眉,再次提醒:“贾公公,这是在宫里,主子的眼皮底下,切记谨言慎行!”
他心里很清楚,贾奉一直以来认为自己的能力更为出众,当作司礼监之首,故而视他为仇敌。
他不否认贾奉的手段,可在主子面前走动,不是有手段就够的。贾奉这般脾气,迟早要吃大亏。
贾奉哼了一声,丝毫不把魏顺的话记在心里,“杂家还得去东厂督查,不与魏公公闲谈了。”
他睨着瞥了魏顺一眼,大步走出了司礼监。
想到自己不论如何说,贾奉都未必听得进去,魏顺便不再多言。
这几日夜里皇上睡不踏实,魏顺也跟着起身伺候,现下困乏非常。他又喝了口茶水,正打算倚着椅子稍息,余光瞧见有人在门口放下了什么东西后转身就跑走了,遂好奇地起身走至门边查看。
魏顺低头一看,发现门外地上的托盘里放着一碗长寿面,心有触动。
他连忙唤人追上,想见一见方才的送面之人。
赵辛被带回司礼监后,畏缩着身子半晌不敢说话。
魏顺看了看手边的长寿面,又望向了被押回来的小太监,问:“你是哪儿的?怎么会给杂家送面来?”
赵辛耷拉着脑袋,怯声说道:“奴婢……奴婢是酒醋面局的,记得大监每年今日都会吃一碗面,私以为今日是大监的生辰,便自作主张做了碗面送来。”
他害怕地话都说不利索,也不敢抬头看魏顺,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几月前,奴婢在勤政殿掌灯时不慎惹恼了主子,是大监菩萨心肠救了奴婢一命。奴婢身无旁物,便想着做碗寿面报答。”
“这么一说,杂家倒是有些印象了。”魏顺笑问,“将你从掌灯罚去酒醋面局,你不恼杂家?”
赵辛立即抬首摇头:“奴婢只恼自己无能,仅存几文月钱,只够凑一碗清汤寿面。”
魏顺再看向桌上的寿面时,眼中多了几分温和,又轻快地笑了一声,问:“杂家记得你先前还敢喊杂家为‘干爹’,这头怎么不喊了?”
赵辛静默少顷,而后声音压抑着说:“大监的救命之恩,奴婢铭记在心,段不敢忘。只是……奴婢位卑,不敢攀附大监。”
魏顺擦了擦筷子,尝了一口碗中素面,倒是比平日饭食清爽了许多,连日的乏意也褪去几分。
他吃了几口,间隙用帕子擦了擦嘴,说:“你小子是个懂事的孩子,往后在直殿监行事,记得手脚麻利些,若是遇上什么不懂的,就来找干爹。”
赵辛当即领会魏顺的意思,感激涕零地磕了几个响头,高声道:“多谢干爹提携!往后儿子定伴您左右,年年为您过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