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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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棋子
一场秋雨过后,整座庆都城乍然被寒气笼罩,晨时的枝头挂上了白霜,湿润的地面像是结了一层冰似的,滑溜得不行。
小太监刚从屋里洒扫完出来,一个不留神地脚底打滑栽倒,桶里的脏水不慎晃了出去,溅到了刚从外头回来贾奉。
“你是没长眼吗,怎么做事的?”贾奉嫌恶地骂了几句。
小太监惶恐地跪地磕头认错,“公公,小的错了!求公公饶小的一命!”
他正说着,赶忙往前爬,想要用自己的衣袖擦掉贾奉衣摆上沾到的污渍。
贾奉鄙夷地睨视着小太监,抬脚朝着他的心口猛地踹了一脚,啐了一口唾沫后道:“你也配碰杂家的衣服?”
小太监本就栽了一跟头,现下又摔了个屁股蹲,疼得直发抖,又不敢叫出声,捂着嘴赶忙又跪下磕头。
司礼监内的几位大监中就属贾公公脾气最差,要是落到贾公公手里,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你起来吧。”赵辛走入司礼监,一把将涕泗横流的小太监扶了起来,低语了一句,“先出去。”
贾奉见势更是恼火,大骂道:“赵辛,好你个没有眼力劲儿的狗东西,以为攀上了魏顺就是个人物了?平日里就狐假虎威的,今儿作到杂家眼前,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杂家可咽不下这口气。来人呐!”
他怒目圆睁着,高声唤人过来。
贾奉喊话后不久,便有数名太监匆匆走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贾奉看着赵辛得意大笑,可等了有一会,不见旁边的太监动手,遂呵斥道:“还不动手?要杂家亲自教你们是吗?”
赵辛轻蔑地笑了笑,当着贾奉的面安排对太监们示意:“劳烦各位公公将贾奉请出宫去!”
他的话音落下,一旁的太监终于有了行动,纷纷向贾奉围去,冷声道:“贾公公请吧!”
贾奉愤然怒斥:“滚开,杂家可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该对杂家颐指气使?”
赵辛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嗤笑了一声说:“贾奉,你从现在开始,就已经不是秉笔太监了。”
贾奉瞪着赵辛,质问:“什么意思?”
魏顺从容不迫地走入司礼监,在太监们主动让出的小道中,走到贾奉面前停下,直言道:“这是主子的意思。”
贾奉当即反应过来,指着魏顺问:“你是不是在主子面前说了什么?魏顺,你总是装好人就罢了,竟然在背地里捅人刀子,是觉得已经断子绝孙,就百无禁忌了是吧!”
“贾奉,注意你的言辞!”赵辛上步挡在了魏顺身前。
魏顺见赵辛主动维护,欣慰地点了点头,而后拍了拍赵辛的肩膀,让他先退后。
赵辛瞠视着贾奉冷哼了一声,这才退到了魏顺身后。
魏顺冷笑道:“主子其实早就发现你与林高懿暗中勾结,只是先前国库空虚,财权被朔阳侯一党暗中把控,主子不得不借你之口敲打户部。可现在朔阳侯没了,沿海世家连坐,林高懿等人下狱,朝廷查抄了他们的家产,国库正是充盈之时。主子顾念旧情留你一命,放你离开皇城已是仁慈,你还不知足?”
贾奉不敢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道:“我是被逼的,我要见主子!”
“主子不会见你的。”魏顺瞥了一眼赵辛,让他赌好司礼监大门,切不可让贾奉乱跑,而后续说,“事发多日,你若真是被逼无奈,为何不自己与主子说明?贾奉,你我都是贱人,在这宫里都是一条烂命苟活,只有主子才是我们的天。”
语毕,魏顺一挥手中拂尘,转身离开了司礼监,回勤政殿当职去了。
贾奉越想越怕,双腿发软得站不直,心里仍想着与皇上再说说情,他是个太监,离了皇宫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于是他踌躇着向外跑去,嘴里念叨着:“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赵辛目光暗示司礼监太监,几人立马上前架住贾奉,脱去他身上的锦服,如同丢弃秽物一般,将他拖出了宫门。
身着单衣的贾奉被湿寒的烈风吹醒了美梦,先前他是嫉妒魏顺总被主子青眼,就把主子指派魏顺要做的事暗中透露了出去,想害魏顺做不成事。可后来他发现只是传个口信而已,就能日进斗金,便再也收不住了。
贾奉抱紧双臂,哆哆嗦嗦地回到自己私宅,环顾着家中金碧,只敢拿上些细软,换了身粗布麻衣坐上马车,准备离开庆都。
路上他想着老家兴许还有亲友,或可投奔一二,便准备向北去。
可贾奉才离开庆都几里,马车突然停下了。
“怎么回事?”贾奉疑惑地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却见驾马的车夫不见了,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凛冽的风声。
忽而一道锐声响起,贾奉循声看去,只觉得脖颈一凉,眼睁睁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体里喷涌而出。
他依稀看见一道黑影从树上落下,手中拿着明黄色的驾帖。
林千户看着贾奉在眼前咽气,冷漠地抬手再给了他一刀,确保贾奉绝无生还可能,方才对身后跟来的锦衣卫沉声道:“把人埋了。”
他收起驾帖,疾跑了几步,借力飞身回庆都复命。
——
皇城中,贤妃为了今日敬王谢承昶的生辰,早早命人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
见谢承昶入宫,她上前迎道:“承昶,你来了!”
谢承昶躬身行礼,“母妃万安!”
“许久不见,承昶消瘦了许多,可是最近没有好好吃饭?”贤妃疼惜地上下忖量着眼前的谢承昶。
谢承昶心头一暖,回:“让母妃忧心了,是秋日干燥,儿臣近来没什么胃口罢了。”
褚连嶂和林高懿接连出事,往日与他交好的朝臣或因涉事革职,或是怕被牵连,与他划清了界线。眼下父皇对他的信任利益衰退,他哪儿还有什么胃口?
贤妃岂会看不出儿子心中所想,宽慰道:“母妃给你炖了润肺汤,你先坐下喝着。方才已派人去勤政殿请你父皇了,父子哪儿有隔夜仇,一会你同他好好说说话,说不定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谢承昶轻应了一声,神色黯然地低着头喝完了一碗汤,却还是没等到圣驾。
贤妃:“皇上或许是被政务耽搁了,你再喝一碗吧!”
说来也是奇怪,自打前不久平英公主开口说话之后,皇上就再也没来过她宫中,难道皇上是知道了什么?
谢承昶伸手盖住了碗口,拒绝了贤妃帮他盛汤的美意,摇头苦笑道:“母妃,往日父皇宠幸,不过就是看在你我有朔阳侯做靠山。自梨山兵变后,父皇的态度急转直下,时下儿臣已然失势,父皇他是不会来的。”
“娘娘!”宫女急忙跑来,欢喜地说道,“勤政殿有人过来了!”
贤妃面露喜色,否定了谢承昶方才的话,“你父皇明明还是疼爱你的!”
谢承昶不敢置信,与贤妃一道走出宫门迎接,只见宫道内走来的并非皇上,而是一名太监。
太监双手捧着托盘,快步走到了贤妃寝宫门前,见贤妃与敬王都在,遂笑着说道:“王爷,娘娘,主子说今日是王爷的生辰,特赐了一道菜恭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