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163)
鞠成尧双目瞪视,心中诧异不已,惊觉自己已然成为众矢之的,连忙跪地喊冤:“皇上,这不是老臣的主意!是林高懿和朔阳侯逼老臣这么做的,不是老臣!”
“你说自己冤枉?张爱卿,你带着刑部的人立马给朕查!”谢元叡的话语如怨气从胸中挤出。
张英奕:“是!”
他回身看了陆寒知一眼,两人快步走出了宣德殿。
宣德殿中陷入沉寂,无人想在此时惹皇上不快,更不敢出言声援鞠成尧,文武百官皆垂着头一言不发,目光有意无意地向殿门外看,只等着刑部的人带着消息回来。
鞠成尧目光微飘,现在明明已是深冬,他的额头却满是虚汗。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在心中不停地自我宽解,那些东西被他藏得很好,一定不会有人发现的。
直到官员们站得腿脚发麻,这才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渐近,遂不约而同地向殿外望去。
张英奕大步入殿,叶隐紧随其后,两人不卑不亢地合手向高堂之人一拜。
“皇上,臣与陆侍郎带人将鞠尚书府仔细检查了一遍。”
鞠成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见刑部的人两手空空,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叶隐发现了鞠成尧的小动作,微笑着说了句:“鞠大人,你还是害怕些吧。”
只此一句,令鞠成尧再一次戒备,反问:“本官有什么好害怕的?”
谢元叡瞥了他一眼,对张英奕问:“查出什么了?”
“回皇上,刑部检查后,并未在鞠大人府中查出可疑之处。”张英奕余光扫了面露侥幸之色的鞠成尧,紧接着补充道,“但我们临走前突然想到工部既然能给林高懿行如此方便,自己必定也留了后手。所以我们再一次仔细翻找了鞠尚书府中所有可能藏密道的地方,果然发现了一处隐秘的入口。”
叶隐淡然笑问:“鞠大人,金砖垒的床,睡着不觉得硌得慌吗?”
不是他们不想带着证据回来,而是刑部顺着密道入内,看到的是满屋子的金银珠宝,与被围在其中、被金砖高叠的床榻,他们根本搬不动。
若说林高懿等人是以贩卖官场情报获取钱财,那么鞠成尧便是直接把手伸进了国库。
得知自己的密室被发现,鞠成尧再无顽抗的底气,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皇上,老臣是被逼无奈,一时鬼迷心窍,望皇上念在老臣鞠躬尽瘁为朝廷效力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
张英奕毫不犹豫地拆穿:“被逼无奈?鞠尚书,罪犯林高懿昨夜已经招认了,他说你并非被迫,而是合谋。”
谢元叡怒拍龙案,纸笔紧随一震,殿中百官见状,纷纷畏惧地低下了头。
谢元叡指着鞠成尧怒吼:“来人,给朕将他拖下去严加审问!”
站在殿中一侧的孔琦当即意会,向外招了招手。
少顷,叶辞川带着几名锦衣卫快步入殿,毫不留情地将不停挣扎的鞠成尧拖了下去。
见此事终了,在旁观察许久的柳浦和疑心地注视着殿中的张英奕与他身侧的侍郎陆寒知,思量之间,他幽幽转向了前列的太子,在心中无奈叹声:“看来太子这是被人当做马前卒了。”
——
谢元叡退朝后回到勤政殿时,带着满身的倦意,扶着额头正欲唤太医前来,便听殿外传来吵闹声。
他拧眉问:“殿外是何人?”
魏顺连忙回道:“是贤妃娘娘吵着想见主子一面。”
前些日子贤妃娘娘好不容易在主子面前挽回了恩宠,可礼佛寺一倒,主子就再也不见娘娘了。
想到贤妃,谢元叡的眼神中满是厌恶,礼佛寺倒塌的那晚,贤妃分明离他最近,却只顾着自己逃命,如此薄凉之人,妄他还想再给她一次机会。
况且敬王从前与工部走得也很近,难保敬王不知其中诡秘。工部与户部都曾效忠敬王,看来他有必要试探此人一二。
谢元叡对贤妃仅存的爱怜全然不见,恶声道:“堂堂嫔妃如悍妇撒泼,全无仪态,成何体统?将她拖回寝宫,由皇后发落!”
“是,奴婢这就照办。”魏顺躬身恭敬道。
主子往日最是宠爱贤妃,而疏远了皇后娘娘,可如今将贤妃交给皇后娘娘发落,看来主子彻底厌弃贤妃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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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论道
今日的敬王府比平日还要冷寂,冬日的积雪灌满整个院子,府内的奴才正埋头清扫着,抬头见王爷最亲重的先生疾步路过,赶忙颔首问安。
敬王亲信无暇顾及其他,迅即走至书房,敲门道:“王爷,属下有事要报。”
昏暗的屋内未掌灯,谢承昶默不作声地端坐着,双目紧盯着桌上的锦盒,仿佛是在考虑着什么。
林高懿被捕后,前日早朝时鞠成尧也被锦衣卫当场带走,此二人都曾是他的左膀右臂,赌场的事他虽未参与,但也间接获利,工部怠工减料的行为他也的确知情,以那两人的骨气,想必用不了多久锦衣卫和刑部就会找到他的头上来。
以父皇多疑的脾性,定会怀疑他也参与其中,早晚会对他下手。往日还有太后、母妃、朔阳侯为他作保,可如今太后病重未醒,母妃失宠被关禁闭,褚家全族被发配至宁州,短短几月内他的靠山全倒了,现在他谁也仰仗不了。
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吗?谢承昶不甘心,可若是做下了这个决定,他便再无退路可言。
谢承昶犹疑之时,听闻门外急讯,遂唤亲信:“进来吧。”
敬王亲信面色凝重地走入书房,暗暗留意了王爷桌上的锦盒,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直接禀报道:“王爷,东宫那边今日摆了论道宴,除了柳阁老为首的太子幕僚外,还邀请了刑部侍郎陆寒知。”
“陆寒知,怎么又是他?难道他其实是太子的人?”谢承昶攥紧拳头。
他得知前几日陆寒知的人又去找了常修诚后,便命人在暗中盯着礼部和东宫的动向。很快他就看出太子想查工部,于是派了人手想要阻拦,可时至今日无一人返回。
谢承昶紧咬着牙关又提起此事:“本王派去阻碍太子的人手,为何到现在还没动静?”
敬王亲信面容一滞,顿首僵硬地回答:“回王爷,属下试过加派人手,还是石沉大海了,怎么都没有回信,就好像……好像有人在暗中盯着咱们。”
“废物!”向来看重礼仪的谢承昶破口大骂,拿起桌角的砚台向前砸去,可心中气焰难平,愤然地挥手撇开了桌上所有东西,直至面前仅剩下一个锦盒,仍有怒气未消。
为什么?凭什么!
褚家掌握了大齐的命脉,操控着沿海与朝廷的大半势力,他的生母贤妃是褚家贵女,还是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子,他从小深得太后的疼爱,户部与工部因此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他近乎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他的课业不比任何皇子差,规矩礼仪学得更是远胜过当今太子,可仅仅只是因为谢承熠乃皇后所生,便要他硬生生矮谢承熠一头。
他知道自己只是皇上由来掣肘储君的棋子,可他不是棋子,他是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会心有不甘,想再试一试,证明自己还有用武之地。可执棋之人现在摆明了是想告诉他,他连挣扎的权利都不配。
谢承昶双眼微红,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了锦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