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下(283)

　　他一路想着皮影戏，想着算命先生的判词，想着诸位乡亲对驸马和公主的祝福，到了杭州和万遗相见。
　　温旻也来了。
　　没人特意通知他，他却不请自来。万遗不想和温旻同行，温大宗主便单独南下，总是能想一切办法给金、万两人寻到，非要和金不戮一起去趟孤山凭吊，吵着要跟他回南海看大船。
　　金不戮道：“南海遥远，你就这么南下，不管宗内了？”
　　温旻理直气壮：“小宝去南海和我宗内事务有关呀，更何况本次远行我宗出钱了呢！我这宗主当然要亲自看看永昌侯的大船！”
　　铁证如山，虽然南海大船和维摩宗没直接关系，但温大宗主和万遗赴影竺国却息息相关。维摩宗还为此行资助了不少钱呢，温宗主想去看看大船简直合情合理。
　　金不戮只能任他同行，一起回了南海，回到麒麟镇。
　　一路上两人非常默契，金不戮没问半句和芮雅相关的事，温旻也没追着解释，只是问阿辽这段日子怎么这样忙，都累瘦了。又问阿辽一个人睡得好不好，吃了什么好吃的没有，明月山庄重建进行得怎么样等等。
　　金不戮不是每个问题都会回答，却总是觑着温旻，突然会说一句：“你这小公主。”
　　温宗主觉得自己日理万机把耳朵累坏了，怎么连“小宗主”都听成了“小公主”。吵着闹着要阿辽给他买好吃的进补，当然也给阿辽塞满一嘴。
　　到了南海麒麟镇，温旻立刻在他的小房子里住下。
　　温大宗主当年曾当过壬字堂的小探子，在南海扩建哨岗。曾斥巨资从他的小爱人手里买了一套骑楼小房子，现在还在呢。
　　那房子共有两层，还有地窖和院子，明面上是个铺子，帮人代卖些蜀地的香料食材，由小七负责照顾。
　　漆家最擅经商，这小铺子被小七派人搭理得井井有条。纵然温旻被贬邕州也丝毫没受影响，还每年都往维摩宗账上寄钱呢。
　　现在温大宗主前来，小七早给他提前准备好了，铺子里外全都拾掇一遍，整理得舒适宜人。
　　温旻在门口摆了把藤椅，没事就往里面一坐，笑靥如花地看着来往客人，给客人们看得一愣一愣。
　　有人瞅这位老板面生，用白话问他是哪位。他兴高采烈指着金不戮，流畅白话说得和本地人无二：“在下是金堡主的师弟！”
　　有人记得这个小白脸儿，困惑道：“你不是金堡主的表哥？”
　　温旻笑嘻嘻：“金堡主是孤山派的大英雄，您知道了吧？在下入他门下啦，比他入门晚，当然是师弟啦！”
　　父老乡亲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留下句：“师弟老板好靓，师弟老板发财！”
　　给金不戮寒碜的，都不好意思和他同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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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宗主竟然真的认真经营起他的生意来，三番五次地找金堡主问事。今天说房契找不到了，差人问金不戮那里还有底没。明天说房子漏雨，问金不戮以前是不是这样。后天说他打算从小五台山进点皮子再开一家店，让金不戮给拿拿主意。
　　他搞到这房子都快十年了，现在发现漏雨还问老房主，这是什么个道理？
　　金不戮在忙自己的事，不想搭理他。可又怕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最后还是心虚地选择搭理了一下，夜半三更打着伞，冒雨亲自去温旻的房子里看了看。
　　哪里漏雨了？
　　一切好好的，半点水星都没有嘛。
　　温旻觍着脸振振有词：“白天漏啦。现在又没了。”
　　金不戮转身就要走。
　　温旻赶紧给他拉住，道太晚了还下着雨，阿辽便在这里过夜吧。
　　金不戮什么罪没受过，哪里会怕小小的雨？他看着门外漆黑的天，又看看地上汇成小溪的水流，却没有拒绝：“好。”
　　随温旻上了二楼，可见卧房里还是一张小小的床。屋子里熏着一堆香，腾云驾雾，到处堆着小孔青石砖，没法待了。
　　金不戮道：“你还是怕潮。”
　　南海极潮，连日下雨让四周都要湿透了。温旻自小在塞北长大，不喜欢潮气，便在屋子内焚香干燥。
　　当日在邕州他就备着那么间屋子，一天到晚地熏香，铺着稻草、维摩宗的药粉和小孔砖，反正让屋内干得不行，他想干爽便去里面烘着。
　　金不戮则不怎么进去，还笑话温旻是熏鹅。温旻则跟他咬耳朵：“不是熏鹅，是烤腰子。火大了得让阿辽给泄泄。”将大红脸的金不戮压倒。
　　现在来了麒麟镇，温旻还是这么个习惯。他赶紧将香熄了，将金不戮让进去坐，可一时半刻烟气散不尽，金不戮不习惯里面的气味。
　　温旻一副无辜的模样：“哎呀呀，临时起意，没想着阿辽来。这里没法住了，要不我们去对面？”
　　对面有间小客房，比温旻卧房的床还小。
　　小客房的窗子正对街上，推开窗便可见一排排斑驳的屋顶，还有不远处的榕树。
　　两人一起睡在小小的床上，十分拥挤。金不戮和温旻虽然是背靠背，却是挨着贴。好在温旻不捣乱也没乱扰他，就乖乖地和他背对而卧，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金不戮脸冲外，盯着昏暗的小夜灯，心中和眼前全都是千回镇所见。他对着那昏黄的小夜灯道了句：“我见到了陈砚峡。”
　　温旻立刻转过身，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后脖颈：“谁？”
　　金不戮道：“陈大人终于考学有成，现在是位很好的抚镇。”
　　温旻更奇怪了，贴近了笑：“哎呀，表哥真是记性差。那是谁？阿辽告诉我好不好？”
　　起风了，雨更大，阵阵打在榕树上，发出淅淅沥沥的模糊响声。
　　温旻的声音在这模糊暧昧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清冽，传来好闻的气息。
　　金不戮可能是被这气息蒸晕了，只觉得浑身慵懒：“还记得么，‘沧海明月珠有泪’。”
　　温旻几乎要贴近他了，没答蓝田日暖玉生烟，张口却是：“千帆过尽暗香来。”
　　金不戮心中涟漪骤起：“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温旻的呼吸突然就有些急切，更有些迫切，“你我的情义判词，我怎么可能忘？阿辽，你碰见给我们算八字的那个先生了。他叫陈砚峡，还当了抚镇。是么？”
　　金不戮一字不言。
　　温旻轻轻地揽住他的肩膀，半搂着抚背：“阿辽同陈大人聊过了？他指点了些什么？”
　　噼里啪啦，窗外风雨正浓。金不戮望着窗上被风雨摇晃的影子，攥着枕头，喃喃道：“他说……我们正在风浪之中……”
　　不知前方是否还有。
　　温旻整个人都抱了上去，没有用力，却有十分令人心安力道。吻着金不戮的额头，握住他攥紧枕头的手，温柔道：“风浪散去便是千帆过尽，终究会等到暗香袭来。只要我们携手面对，风浪总是会停的，对不对？”
　　“……陈大人也是这么说的。”金不戮猛地翻身扑进温旻怀里，将脸埋进火热的胸膛中。
　　温旻就那样抱着他，吻着他的头发。没有强行往下做什么，也没有太多情欲，像小时候那般结实又亲昵地拥着，将风雨阻挡在一臂温柔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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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驸马探亲》的剧情参考京剧《四郎探母》
　　“最后一桩桃花债”到本章结束，下一章开始将进入到第三部 分的第二期，内容主旨是：【风浪】
　　接下来我们会见到陈大人所说的“风浪”，的确是大风大浪来着~
　　但相信一直看到这里的妈咪们都是历经千锤百炼的好手，这点风浪小意思啦
　　仍旧害怕风浪太大的妈咪，可以跳转去风浪平息之时看看，点这里快进到444章《遗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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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437. 流光似梦
　　天亮后雨小了些。
　　温旻想要祭拜长辈，金不戮便带他去了金家堡。两人从后墙跃入，谁都没惊动。
　　跪在金氏夫妇灵前，温旻郑重道：“晚辈来拜望金伯伯和金伯母了。晚辈曾在二老面前发誓，一辈子与阿辽相依为命。如今时光流逝，晚辈心无更改。因迟钝愚昧，晚辈曾对不住阿辽，做错了很多事……晚辈知错，绝无推诿，更从未想过和阿辽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