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下(282)
陈砚峡笑了：“实不相瞒，求得功名之前砚峡无以养家，曾做过占卜，现在还偶尔自己玩一下。若靳大侠不嫌砚峡雕虫小技，我们便解个闷子。”
金不戮攥了毛笔在手中，却不知该让陈砚峡算点什么。本能地，已将自己和温旻的八字写出来了。
陈砚峡算过的八字多如牛毛，早不记得当年曾找自己算命的温旻等二人了。他一看金不戮写了对八字，只当全新的：“靳大侠，有一事我们可要说好，雕虫小技只为怡情解闷，不能当真。”
金不戮一凛：“怎么，这两人不好？”
陈砚峡长笑：“哪里，还不知靳大侠要算什么呢。”
“……就算他们的关系把。”
“敢问这二位是男是女。”
“两个男子。”
陈砚峡认真看算起来，绿豆眼也圆了，八字胡一抖一抖。掐指默想半天，最后竟然肃了神色：“靳大侠，人生并无坦途，谁知云卷云舒之前也曾有风暴海浪？”
金不戮简直要疑心他认得自己了：“请大人指点迷津。”
陈砚峡爽快笑了两声：“小小伎俩，哪敢对别人指指点点？这两位男子正在风浪之中。不过无需担心，只要他们携手坚持便能等到风平浪止、千帆过尽的那一天。”
金不戮一惊：“千帆过尽？”
陈砚峡点头：“沧海明月珠有泪，千帆过尽暗香来——这两位最终是要携手共进的。不是血亲，终成亲人。”
金不戮全然怔在那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陈砚峡根本没有认出他，却说出了同多年前一模一样的判词。若非瞎蒙，只能用神奇来描述了。
他脑中空白，呆呆地转动：难道一切早在冥冥中注定了？
我和小旻经受的这一切，不过是命运中的小小风浪？
他问道：“风浪快要止住了么？”
陈砚峡笑道：“人生哪来坦途？”
金不戮忖着未来还会有什么大风大浪，又想起了埋在心底的一件事。他猛地抓起笔，抖着手，将爨莫扬的八字写上。万分紧张、又万分急切地递给陈砚峡：“这位……是位男子。他还好么。”
陈砚峡细细看了八字后脸色顿变：“这位是靳大侠的什么人？”
金不戮话未出口，眼圈忍不住先红了：“他怎么了？！”
陈砚峡流露出一副庄重而神奇的神色：“此命并非凡人，只怕是楚霸王再世。”
楚霸王项羽不是乌江自刎了么？！金不戮两眼一黑便要晕倒，被陈砚峡扶住，喂了口热茶才缓过来。
陈砚峡关切道：“四年前乌云遮盖紫微星，命贵之人皆在这几年经受了不少挫折。我天朝内乱，后又有异族侵袭，兵部尉迟尚书还殉国了，都是应了此兆。
“这位楚霸王是贵人之命，含着金钥匙出生，却只怕也在这几年遇到了一些事。”
金不戮太过情急，竟对几句判语深信不疑，抓着陈砚峡的袖子急急问道：“这位霸王还好么？”
陈砚峡捋了下鲶鱼须：“这位贵人可有伴侣？”
金不戮摇头：“他是我兄长，至今未娶。有个心爱之人，那人却不爱他，叫他好生伤心。”
陈砚峡又问：“那人同这位英雄可曾携手过？”
金不戮依旧红着眼圈：“没有……一天也没有。那人……负了他了。”
陈砚峡道：“那人现在何在？”
金不戮自惭形秽：“……亡羊补牢地做事，没心没肺地活着。”
陈砚峡松了口气，笑了：“虞姬先行西去，楚霸王才乌江自刎。真虞姬尚未现身，楚霸王怎会不好？”
金不戮更不对付了：“那就是说他要命中注定孤单一辈子？若等来了他的‘虞姬’便会不好？”
陈砚峡大笑：“今非昔比，每个人都要走前世的老路不成？”
金不戮追着问：“敢问楚霸王现在何处？”
陈砚峡的笑意在清茶的热气中显出些深意：“仙人神迹，凡人怎能轻易窥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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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阿辽：终究还是我为这笔烂桃花出了钱
陈大人：努力读书就一定能实现梦想。耶！
第452章 436. 小公主
金不戮找陈砚峡算了一回命，有好消息，也有些忐忑和不确定。他还想算师父的，无奈不知顾白的出生时辰，只得作罢。思忖间，整个人显得有些愣怔。
陈砚峡以为他在为逝去的前辈难过，邀他夜里去看皮影戏：“靳大侠来小镇缅怀长辈，实不该叨扰。但这皮影戏乃是从云南一路演过来的，这两天正到千回镇中，十分稀罕。既然碰见了，靳大侠不如去解解闷？”
金不戮本不想去，但一听“云南”两字，连多问一句都没有，吃了晚饭便跟陈砚峡去看了。
云南皮影戏用的是大皮影，比其他地方的皮影人物要大一半。加上灯光讲究，演得投入，更有一份格外的真实感。
金不戮小时候去明月山庄玩，爨莫扬曾带他看过一次，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爨莫扬最爱孙悟空，拍手艳羡道：“做人当如此快意！”
金不戮却担心：“那些个小神仙拦不住孙大圣，没尽好职责，可要挨玉帝的骂啦。”
爨莫扬还是个小少年，便已有豪情朗笑了：“回头我和演皮影的说说，要他们交代交代那些天兵天将后来怎么样了，不叫阿辽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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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回镇不大，最宽敞的地方是镇衙前的空地。陈砚峡是个开明的抚镇，允许皮影戏来此搭台，便于更多民众看到，让大家不胜欣喜。
今晚在这里上演的是一出《驸马探亲》。
因前两年开战，无数英雄凯歌在民间流传，渐渐杂糅了前朝故事做出了独特的剧本，着力凸现我朝英雄本色，对外族番邦是个糅合海纳的意思。
这一出《驸马探亲》也类似。说的是一将门后人和敌国打仗，爱上对方公主，当了人家的驸马。后驸马的母亲路过，他突破艰难险阻去拜见，母子哭着抱作一团。看完母亲回程时，驸马不幸被人发现，敌国皇帝说他身在曹营心在汉，要杀他的头。公主舍身救夫，差点跟着被杀。最后敌国皇后说服皇帝开恩免罪，公主和驸马双双辞去身份，隐居世外桃源。
围观众人看得投入。见驸马母子相见，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到他要被斩了，又纷纷大叫“不要——”待公主和驸马远走高飞，全场掌声如雷，开心坏了。
金不戮心有他想，不解地问：“驸马抛弃自己的故土和敌人在一起，为什么要给他鼓掌？”
旁边有民众不同意：“人家又没忘记自己的家，还去看娘亲呢，怎么是抛弃了？”
金不戮道：“他和敌国通婚。”
那人道：“可他又没出卖自己人，通婚都不许啊？”
金不戮大声道：“全天下都看着他呢！他家一门忠烈，个个是战死沙场的英雄。他不去担当大任却和敌国公主风花雪月，怎么好意思的？”
这话问得义正辞严，那人说不过他还被带沟里了，挠着头不知如何回答。
陈砚峡在旁笑了两声：“驸马的那些英雄家人可从未阻他和公主通婚呀。”
金不戮如被雷劈了一般，蓦地回头看去。
陈砚峡在一盏灯下笑道：“驸马的父兄如此牺牲，不就是想要四海平和？他和公主通婚终究还是自己的事，只要驸马活得平和自在，他的父兄定然欣慰。”
旁边有个姑娘附和：“再说了，那位公主对驸马很好呀，为了驸马甘愿离开自己的故国，和他一起隐居！”
金不戮大为触动：“因为那公主肯离开故国，驸马接纳她便名正言顺？”
其他人不知金不戮心有他想，云里雾里道：“驸马待见她不就行了？离不离开故国也不十分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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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金不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千回镇，干粮什么的都没带，明白过来时已骑马在十里以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