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下(185)
温旻坚定摇头:“不知。”
金不戮松了口气,又想起来:“那梅尘断剑呢?”
温旻回道:“那柄剑,还和爨庄主在一起。”
金不戮哦了一声,觉得这也合理。虽然惦念,但想及梅尘断剑之复杂,又觉得放在莫扬哥身边或许能给他一些抚慰。
担忧的心情略有放松,金不戮忍不住看起自己的剑来。到底是习武的年轻人,摸着失而复得的爱剑怎么可能不手痒。拔剑又收起,来回试了几次,再痛快地挽了几个剑花。身体虽然虚弱,孤山剑法的动作却行云流水,收放招式之间一派高手风范。
温旻和阿辽相识近十载,何曾见过爱人如此帅气使剑?
他明显地看到,阿辽拿起剑的片刻连眼中的风采都不一样了。往日的可爱倔强之外更有了天下无敌的帅气,星眸中寒光闪闪,俨然是位年轻的侠客。
阿辽可是师父夸奖过“很好”的后生呢!
思及前尘旧事,再看着眼前潇洒自在的阿辽,好像望着大草原上撒欢的小马驹,温旻打心眼儿里高兴, 忍不住抚掌大笑大赞。更暗暗发誓千万遍,一定护着阿辽、爱着他,让他一辈子如此无拘无束。
金不戮从没想过以孤山剑法得到小旻如此夸赞。他着实兴奋,又有点不好意思,恋恋不舍地将玉尘剑收好,小脸儿红扑扑的。
温旻看阿辽,怎么看都欢喜。腻身旁揉揉人家的腿,亲亲小脸蛋儿,撒娇腻味人:“金大侠,好官人——表哥的心都要跟着你走了。”
金不戮含羞推他一把:“没正经的。”
温旻笑嘻嘻:“等阿辽痊愈以后赐表哥几招好不好?”
金不戮含羞点头,同意和小旻切磋。
温旻又挤挤眼睛:“当然,咱俩还能切磋点别的。比如阿辽这两条长腿,以后……”
金不戮被他说得脸上大红,推拒着要温旻闭嘴,却又想起了一样关键的东西:“我的拐杖呢?!”
温旻眸光几不可见地闪动一下,一指床脚:“知道你稀罕它,爨庄主也一并拿过来了。”
床脚那边果然有根拐杖立在外围。以金不戮的工匠之眼自然认得是自己的物件,只是这拐杖有些变样,刷过了新漆,隐隐有些坑洼。好像刚被揍过一顿又敷粉掩盖,委屈巴巴的。
温旻叹了口气:“我同爨庄主不是打架了嘛,当时阿辽的拐杖在旁边,被砍了几道印子。后来它跟着你回来,表哥就让人修了修、漆了漆。辛、己两堂的工匠已经尽力了,但要彻底修好需对杖体大动,表哥知道你舍不得,就先维持这样了。丑是丑了点,倒是维持了它的本色。”
金不戮听得一愣一愣:“你们打得很凶么?……我对不住你和莫扬哥,害得你们为我掀起这么大动静……”
温旻拢着他的头发笑了:“笨,这算是什么大动静?为了我家阿辽,把洛河水给抽干了又怎样?
“爨庄主也没生你的气,等表哥来日想个法子,叫他间接知晓鬼面小顾白和少環姐姐的事关系不大,一切都是场误会,便没事了。”
金不戮愣愣地点点头。捧紧了玉尘剑,又十分紧张地问:“其他人都……也……知道了?”
我的孤山弟子身份。
温旻笑笑地望着他,一句也不回答。等金不戮被看毛了,才咬住他的脸蛋儿啊呜了几下:“这是表哥的地盘,别人知道了又怕什么?我家阿辽舞剑这么帅气,干脆恢复双腿自由走动好了!”
金不戮着了急:“万万不可!会传到莫扬哥那里去的!”
温旻将他搂得更紧,安抚从亲吻中流出,显得模模糊糊的:“瞧我家笨阿辽,担心成这样。没你同意我哪能四处瞎说?你的事还是只有小婕一人知道,医者父母心,她不会随便对别人说的。”
金不戮大大松了一口气。暗暗一试,双腿穴位畅通,便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在莫扬哥身边昏迷时,有没有人看过我的腿?”
温旻依旧模模糊糊地吻着,不曾抬头:“你回来的时候小婕检查过,没人动过你的腿。想是爨庄主只顾惦记你中毒的事,没关注别的。”
金不戮忧心忡忡:“那我的腿现在……”
温旻嗤笑了声:“现在是小婕怕你躺久了对身子不好,为你松开了穴位。除了我和她,没别人知道。”
小旻的解释句句周全,可不知为何金不戮却听得隐隐忧心,整颗心都莫名地惊跳起来。
但这世上有什么比小旻的话更值得相信呢?小旻说是这样,事情便是这样了。哪里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金不戮觉得一定是自己昏睡太久,听见什么事都心惊肉跳的,便靠在温旻身上养神。甫一进小旻的怀抱,一股劫后余生的幸福油然而生。他轻轻闭上眼,嗅着小旻身上清冽的香气,昏昏欲睡。
第377章 366. 倏忽夏至
金不戮不想睡得太多,假寐片刻便要出去透透风。温旻用衣服将他包好,抱着出去,在一方挂着蚊香炉的槐树下坐了。一举一动怜爱至极,好似呵护一朵易碎的蛋黄。搞得金不戮不好意思却又舒舒服服的,贴着小旻的身体,人都懒了。
院外一派燥热,让人以为回到了南海。环境平整干净,假山流水没有、奇花异草没有,就连个牡丹花都没有。只是一派青砖地面,简直干净过了头。
东南角倒是有个崭新的花圃,种着不少月季,围栏修得雅致有趣,和周围凛冽速杀的风格却万般不称,像是和尚戴高冠,突兀极了。
温旻顺着他的眸光看去,知道阿辽在看什么,噗嗤便笑了:“我师父是个利落之人,最不爱修饰和打理,这院子便清净了些。那几枝月季种是你来时才种下的,花圃也修得急,阿辽莫要嫌弃。回头待表哥安排些更好看的一点一点装进来,你就喜欢了。”
金不戮奇道:“这是沈叔叔下榻洛阳住的地方?”
温旻握着金不戮的手,眼神里全是怜爱和心疼:“好阿辽,这里不是洛阳,是小五台山。你现在正在我的、曾经也是我师父的——右护法行止院内。”
金不戮瞧小旻那严肃劲儿,直接笑场到不行:“骗人!我还没到右护法行止院找过沈叔叔了?怎么从没见过这方院子。再说了,从洛阳到小五台山要多久啊,我还能一直睡是怎的?”
温旻回以诚恳一笑:“以前你来见我师父,大多是在前院。这里是后院,睡觉的地方,阿辽当然没来过了。”
望着那双诚恳的澄澈黑眸,看着小旻绝无戏谑的神情,金不戮慢慢反应了过来:
是了,那么多维摩宗众,塞北的植物花卉……这里应该就是小五台山。
我到底中毒了多久,竟能从洛阳回小五台山了!
……莫扬哥还在洛阳?还是回了南宁州呢。我这般匆匆离开,连告别都不曾,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也不知小宝呢?我中毒了,小宝一定也很担心。不知现在他在哪里。
金不戮默默地想着,瞧着一只小小蚊虫嘤嘤地平稳飞来,到了他们面前却远远地绕开了,在空地上一圈圈打转,成了个傻虫子。
小五台山上的熏蚊药草如此厉害,驱虫效果立竿见影,定是小木先生研制。
望着那被熏晕了的小飞虫,金不戮起先觉得好笑,后来却越发意识到事情远非这般简单:“小旻,现在什么时候了?”
温旻回道:“下午了。”
金不戮猛摇头:“不是,我是问现在什么季节、什么月份?”
怎么都开始熏蚊子了?
小五台山的春天哪会如此燥热呢?!
温旻怜惜地拢紧了他,一下又一下亲吻他的额头:“阿辽乖,现在七月中了。”
金不戮在洛阳中毒乃是牡丹盛开的阳春三月,现在却是连塞北都蚊虫鼎盛的伏天七月中。
已经过了四个月。
他竟然中毒昏迷了四个月之久!
难怪方才连话都不会讲,木范婕说他“好久不开口”。果然是好久,只怕再久远些他连人都要认不得、连吃饭喝水都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