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下(247)
信报一封封送上小五台山,朝廷突然发难对付维摩宗,沧州分堂被封,济南分堂被封……
一座座分堂被封。反抗还是不反抗?
若不反抗,只怕祖宗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若反抗必遭剿灭。小五台山刚经大战,哪堪再打?
更何况若就此动手,便成了真的造反了!
众长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反就反了,自立为王又如何。有说请宗主以一等骁勇将军身份去跟皇帝解释。也有人悟到此事和金不戮有关,说要擒了那栽赃嫁祸的小人,动大刑逼他招供……
温旻一一听了所有进言,却一言不回。等所有人再没了主意,他起身道:“我自有办法——立刻备马。”
长老们大多是宗主亲手提拔的兄弟,虽不知宗主要备马去哪,却不想任他孤身涉险,纷纷请求陪同。
温旻只应道:“守好小五台山。”
突然有人问了句:“敢问宗主要如何惩治金不戮。”
温旻循声望去,见欧阳千代站了出来。
欧阳长老历来骑墙,对金不戮一事却态度鲜明。以他为首的老人早在初议温旻任宗主时便提过“软肋”一说,却被温旻的“盾”说挡了回去。如此危及时刻,欧阳千代再次抛出问题,不是故意要大宗主难堪,却是身为一个老人的担忧。
当时大宗主说过金不戮不是他的软肋,反而是他的盾。现在这盾几近将小五台山掀翻,还是能盾么?!
金不戮率人攻打小五台山,大宗主只揽在自己身上,从未提过追究。
孤山派的毒计影响深远,温宗主却在外以“孤山关门小弟子”的身份追了人家一个多月。
这是要干什么?那金不戮还是个天仙不成?生生将维摩宗最年轻有为的宗主迷成千古罪人?!
纵然温大宗主能耐滔天,如此时刻,是不是该对这一切有个交代了?
温旻静静地看向欧阳千代:“此事不必现在便议。”
欧阳千代毫不动摇:“请宗主先行示下。将来若时局有反复,再改圣令不迟。”
小七等出生入死的兄弟看看这方,又看了看那边,竟然没有痛快支持温旻,而是犹豫了片刻才选择默默站到他身后,只将欧阳千代一人孤立出来。
温旻看出了这一切细节,从唇角掀起个笑:“这是做什么?都坐下。”
因了这个笑,气氛暂时不再僵硬。兄弟们如逢大赦,小七带头快速坐回椅中,其余众人也陆陆续续回到座位。
欧阳千代停了片刻,最迟落座。却毫不示弱地盯住温旻,坚持要他给个交代。
温旻未再理他,快速走到门口,留话道:“我外出时宗务交漆右护法打理。诸位所担心之事,我自有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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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阿辽的重拳就到这里了。妈咪们不要担心,这已经是最重的铁拳了,没有更重了,后面就看温茶如何力挽老婆生出的狂澜……
那惹是生非的玉如意,可参见374章
“众人道喜用餐之时,平安治代传圣上口谕。为小五台山恭贺新年、贺温护法生辰,送上碧玉如意一对、掐丝珐琅百宝箱一对,纹银千两。
“代平安治出面传圣谕的并不是经常外出走动的萧兰卿,却是杨槿。”
第424章 409. 鲜活如昨
温旻将小七单独叫出了八面万风堂,来到祠庙后的僻静地方。确认四下无人,低声问:“壬字堂准备的朝廷各大员私隐,可有能用的?”
维摩宗壬字堂打探消息,其中有重要一脉是跟踪朝廷动向。不仅跟踪朝堂大事,也跟踪各路官员小事。谁家的小老婆乃私抢而来,谁家的儿子乃是私生,谁家的族长和下人通奸……越肮脏龌龊的越要掌握在手里,只可由壬字堂长老和宗主二人查看,其他人不得窥探。
小五台山被攻打之初,谢邕和萧兰卿一对峙,温旻便对形势有过预判,早就吩咐小七将这些私隐中有用的整理出来。如今未雨绸缪终得成真,那些手段也该拿来用了。
小七曾掌管壬字堂,对这些有用的消息烂熟于心,在温旻耳边低声细报。
温旻听完后对他耳语几句,授予了机要。
小七听得大惊:“啊?师兄,宗主!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温旻自信而从容:“行走江湖还怕掉脑袋?皇帝动我么,时机还不成熟。若非如此情形,我也不会行此险招。”
小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阻止了。他望住师兄,眸光中有万般不舍,更有钦佩和感动,最后全都如夕阳坠海,沉作一片无二的深。
霎时间,似乎有蛟龙在体内苏醒,小七一下变了个人似的,森然又沉沉如一柄暗刀子:“师兄放心,只要有我在,这些事一定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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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小七离去,温旻独自进了祠庙。
经由金不戮力保,这座祠庙完好无损。谢、楼二位先祖依旧高高在上,凛然容颜不可侵犯。烟火袅然,青烟一路上升,将先祖的眉目晕染得雾蒙蒙的,看向温旻的目光似乎和蔼了许多。
温旻在画像前跪下,喃喃道:“两位先祖一定还记得我家阿辽。他……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弟子的错……”
话语至此,声音已有些哽咽:“弟子和阿辽已然这般,但维摩宗几万后辈无辜,请先祖庇佑。”
虔诚叩首三次之后,便如开弓的箭般坚定不回,飞速下了小五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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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城跨长城南北,分为两部分,长城以北主要用于屯兵所用,维摩宗所处的上谷郡便在其中。
长城以南则是普通百姓生活之地。南城门外可见河川平原,再过两条小河便是一片广袤的松林——
正是爨莫扬消失之地,也曾是谢邕同平安治军对峙的缓冲地带。
谢邕的兵叫北府军。同朝廷开战之后北府军如若闪电,远在尉迟飞雁还在路上时已迅速击穿平安治军大营,攻占了松林镇。后一路奇袭南下夺蓟州、沧州,甚至踏过了结冰的黄河。
尉迟飞雁的平叛大军随后赶到黄河岸边,又将谢邕的前行军赶回黄河以北几十里。
冬天的黄河周边只有冻土,实在没什么好守。谢邕令大部囤在北岸周边,他则独自率先锋军寻找时机,欲抢占济南。
北府军的铁骑正在修整之时,温旻独自来到谢邕大营。一身黑衣短打,后背长剑,绕过岗哨,融入无尽的深夜,悄悄潜如帐中。
没有任何一个外人知道,幽云王谢邕的大帐内,维摩宗温大宗主正和王爷展开着一次决定数百万人生死的密谈。
温旻望着谢邕孤注一掷的英俊面容,叹道:“无论如何,维摩宗定然追随王爷。但王爷若愿退一步海阔天空,晚辈也愿倾尽全力。”
一声“晚辈”拉近了距离。再不是大宗主同一位藩王的密谈,而是长幼两代忘年的朋友。或许还在彼此心中共同缅怀着一位不能轻易提及的故旧。
谢邕的眸光中有嗜血的冷峻,更有不可一世的倨傲:“谢烨弘欺人太甚。再说,战事一起,怎是说退便能退的?”
温旻不得不承棘手:“王爷当然兵强马壮,可尉迟飞雁手下也拥兵数十万。九门驻军、皇城御林军加起来也有十万之重,全部听谢烨弘一人调遣。更有南部近百万军队还未调动。一旦开战便是经年累月,王爷登上皇位容易,却只怕平息后事非一日能结束。”
谢邕冷道:“如此更该打快。一路奇袭先杀入邺京,其他后续再平。”
温旻诚恳发问:“王爷可曾想过,在此拉锯战间北部异族该当如何?”
谢邕眸光闪过血色:“现在也顾不得了。”
温旻殷殷切切道:“晚辈年少,未经过大事,但曾听简师父说过追随您抗击北国异族之事。”
听到“简师父”三个字,谢邕的血色眸光顿见柔软,看向温旻时面色上没了金戈铁马的杀伐戾气,却涌上一丝追忆的柔情。
温旻诚恳地望着他:“简师父教导过晚辈,说朝廷曾一度削弱兵防,雁门关外陷入动荡。当时北国曾有四十万大军侵入我中原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