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下(205)

　　小七已从天山回来，亲自操持接待这些个外事。以极其巧妙的姿态替师兄默认了，也是长袖善舞，自成风格。
　　宗主章文棠则是半退隐的状态，含饴弄孙，不理江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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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位将要成为新郎的也没闲着。
　　金不戮没有避讳太多，被当着外人搂一把、亲一下，再无躲闪。只羞涩一笑，便勇敢地抬起头同小旻回望。
　　大婚将至，他表示想自己采办些东西。在典礼前见些想见的人，出去转转、散散心。
　　以往金不戮也提过下山，温旻都以各种理由给哄回去了。现在大婚在即，阿辽也的确在小五台山上待太久了，温旻怎么舍得再让爱人失望。反复商量之后，终于定了条路线：两人先去小七的老家云州好好玩一玩。然后去趟洛阳，看看“小宝”万遗。
　　依照金不戮原先的想法，还想去邺京看兰卿哥，顺便打听莫扬哥是否还在生气，再回邕州看看曾住了四年的地方。最后都因为太远，放弃了。
　　温旻倒是建议他回趟金家堡，给金伯伯和伯母上香。但金不戮何其善解人意，说南海更远，温旻刚成宗主，离开小五台山太久只怕遭人非议，等来年再说吧。
　　“来年我俩成了婚也见了雪，再去南海更好。”他笑笑地说。
　　温旻抱起他仔仔细细亲个够：“今年冬天陪我家阿辽好好看场大雪！”
　　金不戮实在懂事得令人心疼，主动提及无需温旻全程陪着。诸如洛阳这般遥远之地，他独自去就好。
　　温旻刚接手所有宗务，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的性子，这样关头甩手去玩儿确然不合情理。新宗主脚跟尚未站稳，那些个元老、前辈们都看着呢。
　　便商定，两人在云州好好玩两天，然后一起回程。途径小五台山时温旻就回宗，往南的路途由小七代为陪同，陆衍私下保护。
　　这场游玩自清明开始。来到云州，小七鞍前马后好生细致，金不戮看着那机灵奔走的背影对温旻道：“小七像另一个你。”
　　温旻在他大腿掐上一把：“说什么呢，人家有小婕了。”
　　金不戮想了想才明白这边吃飞醋呢，红着脸蹬出去一脚：“旁边卖干果的我还看了呢，那边买饼的我也瞧了。你还挨个骂人不成？”
　　温旻一把给他搂住，偷偷伸手进裤子里捏屁股：“跟表哥比大方啊？是谁自己吃自己的醋，‘我和金不戮哪个重要’？”
　　他说的是金不戮化身白丁之时，自己吃自己飞醋。温旻同情“白丁”一点儿金不戮都要不高兴，温旻跟“白丁”表示自己喜欢阿辽，“白丁”又要不高兴。小狗追尾巴似的，没完没了。
　　那阵日子两人虽然立场敌对，却有种奇特的默契。便如奶豆腐配大蒜，奇奇怪怪却有点回味悠长。金不戮想得噗嗤笑了，愣了半天神。直到温旻抱他去吃饭才将大蒜的比方说了，被嫌弃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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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方便，温、金二人并没下榻漆家本府，而是住进小七给安排的一座别院。
　　小七也是个事无巨细的性格，将十天内的日程都给安排满了。但近几日金不戮和温旻夜夜“庆贺”，白天起得晚，往往没精力随着日程走。小七多么善解人意，每每都会顺着道：“不戮想去哪当然随便去了！云州我地盘，没有‘安排好’一说，处处都是安排！”
　　金不戮睐着他笑：“跟你师兄似的，爱吹牛。”
　　小七一瞧，旻师兄在旁边虎狼似的看着自己呢，赶紧嘿嘿地笑道：“我师兄对不戮那是多么贴心，我哪能比得上一个脚后跟了？不过牛么，我可真没吹。”
　　金不戮好奇：“怎么没吹牛？”
　　小七拍拍胸脯：“我们漆家在云州别的不说，想去哪里还是都能去得。”
　　金不戮扬起下颏，有些开玩笑地逗他：“那幽云王府你也去得？”
　　小七一愣。
　　温旻也愣了。
　　小七不想在师兄面前失了面子，却也知这阵子幽云王府异常敏感，便一眼眼地看师兄。
　　温旻搂着金不戮，点他鼻尖儿：“你又不认识幽云王。幽云王府有什么好去的。”
　　金不戮还来劲了：“那你去过没？”
　　温旻当然去过，小时候就去给幽云王爷送过信。前年因北国要开战，幽云王邀请他北上，温旻也去过。当时金不戮还跟着同来云州了呢，只是不想给皇族下跪，找了个理由没进王府。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金不戮突然想去了。可幽云王正和他的大侄子皇帝闹得剑拔弩张，温旻身为维摩宗新一代宗主，这个时候明着王往幽云王府跑不是公然跳火坑么。
　　就连这次来云州他都没对外宣告，幽云王也不知道。
　　金不戮听温旻这般解释，自然就明白了。但越去不成反而越向往。他也没怎么掩饰扮乖，默默待着，抱着膝盖，嘴唇有点嘟嘟的，闷闷地不说话。
　　温旻一看阿辽这样，都受不了了。和小七商议，由漆家人出面斡旋，安排幽云王的别苑去上一趟，让阿辽过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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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岗佛窟脚下，有幽云王的禅苑一座。清幽雅致，并无旁人。虽不是王府却比王府更精致，也符合金不戮的喜好。
　　温、金一行于清晨来到此处，傍晚便离开。全程低调，连大马车也没坐，只坐着青布小轿子，神不知鬼不觉玩了一趟。
　　禅苑清风优雅。正赶上青草绒绒的季节，远望一片淡墨山水般。石窟雄伟，远处可见佛容悲悯，日月朗朗，万物便是最本来的样子。
　　后院一块太湖石上嵌着镌刻的二字——“八还”。笔法清秀跳脱，却隐隐暗含锋芒，一看便是个风雅大人物的手笔。却没有落款。
　　“八还辨见”乃佛教机理。金不戮熟读佛经，知道这些个典故，望字感慨道：“幽云王也是个风流俊逸之人，还懂佛理。”
　　回头却见温旻神情微变，眼底有怀恋和暖意流光。
　　“这是简师父的字。”温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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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离去，有沿途卖果子的。金不戮突然嘴馋，掀开轿帘冲人买了几个。接果子时没拿稳洒了一地，卖果子的帮他重新拣好放进轿里，这才算完。
　　金不戮用帕子将果子擦得干干净净，又用随身的野炊小刀将皮削了切成果牙，用签子插着递给温旻吃。
　　温旻夸果子甘甜，邀阿辽同吃。一抬眼，却见两道深而眷恋的眸光，还有些歉意和愧疚。他被看得好生心动，笑着搂紧金不戮：“怎么回事，自己男人吃果子，把我们阿辽看得眼发直了？”
　　金不戮躺进他怀里，深深道：“小旻，我这般任性，你却一点也不嫌弃。我觉得对不住你。”
　　温旻吻吻他鬓角：“笨，我家阿辽喜欢什么，表哥自全心帮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表哥也双手奉上。”
　　金不戮合拢长长的睫毛，将眸光遮挡。临睡着前说了句：“若能和你一辈子这样该多好。”
　　温旻宠溺地笑着吻他：“何止一辈子？咱们生生世世都要这样。”


第393章 382. 戏中人的戏
　　离开云州，温旻依商定行程回小五台山处理宗务，金不戮则在小七和陆衍的保护之下南去洛阳。
　　温旻护短的毛病犯得厉害，自不放心让女子陪阿辽，可陪阿辽的全是男人他心里也别扭，更怕谁嘴不严实胡说八道，最后吩咐小七带着木范婕一起同金不戮作伴。总之好生照看起来，不准他家爱人受一丁点儿苦，也不叫阿辽知道一点点烦心事，还不准任何人和他一对一太久。
　　他还让小七每日飞信告知阿辽动态，生恐爱人听去了什么闲言碎语，又怕爱人被哪里的坏人使了阴谋诡计拐走。就跟老母鸡惦记远行小鸡崽似的，恨不得越过千山万水将眼睛拴人身上。
　　南行的一路上维摩宗提前清道，严密打点，把沿途能见到、看到的全都换成买过的人，严防泄漏消息。这一回别说再突然冒出个陌生人买野果子了，金不戮就算撒开瘸腿跑上几里，都见不到真的陌生人。
　　这是个大大的戏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