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先生家的小王爷(94)
守城的一个士兵叫住当地人:“这不是小赖嘛,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小赖一看,立刻热情地靠过去,给士兵塞了一个熟鸡蛋:“陶大哥!我师父让我回来过年,顺便带兄弟们过来认个门。”
被叫做陶大哥的士兵动作无比利落地把鸡蛋揣进怀里,状似随意地聊了几句之后,才趁同伴不注意,凑近了小声说道:“你不是去城里学手艺了嘛。现在可不兴回来。听大哥的,别进城,赶紧走。”
队伍中除了两个工兵之外,剩下竺年和两个亲卫都是观察细致入微的人,几乎刚到城门口就察觉出这座小城的不对劲。
按理说现在已经临近年关,正是热闹的时候。可城内行人稀少,而且都神色紧张,来去匆匆。一眼看进去的街边店铺,全都关着。往来的行人还偷偷瞧着城门口,显然打量着什么。
小赖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我知道现在不太平。我这次来,就想着能不能把我爹娘带去蒲州城里。我怕万一打起仗来,咱们这儿离得太近,也跟着遭灾。我那儿虽然什么都没有,一家人一起,总归能有办法的。”
见同伴已经进门离开,陶大哥的脸上明显露出几分焦急:“你还带着你爹娘走呢。你赶紧走,带着你这些兄弟们一起走。”他语气愈发急促,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竺年几个人都听不太明白,“城里现在都是江州军,正抓壮丁呢。赶紧走,不然进了军营可不是好玩的。”
江州军三个字,他们倒是听明白了,顿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之前江州军被南军大败,并没有全歼。残部溃逃进蒲岭,北麓这边的小城镇就是最好的补给点。
问题是江州军后续就没了下文。起码以禁军的姿态,是完全不知道江州军的动向的,甚至都没有任何收拢江州军残部的动作。
或许,禁军不是不知道,只是暂时不想搭理?
朝廷那边也没有任何江州军的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陶大哥已经提醒得很快,奈何小赖等人就像是一群二愣子一样,非但不赶紧走,还要问东问西,等几个兵甲齐备的正规军一来,立马就被带到了军营里。
江州军现在的军营就是原先苍陶县的县衙一带。
苍陶县自古以来以陶器闻名,当地富户极多。“军营”就是整个富户集中的北城区。
也不知道原先的住家去了哪里,反正竺年他们被带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几个吃得满嘴流油的军官。
军官一瞧几个人的样子就感到很满意:“年轻力壮,是块好材料。一会儿让人带你们去住处,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就跟着队伍操演。”
小赖是本地人,知根知底。
小年轻没什么演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木楞表情,被当做突逢巨变的呆愣。
军官又交代了几句:“切莫偷懒,过一阵就是你们给天子尽忠的时候。上了战场多杀几个南贼,加官进爵岂不美哉?”
竺年等人听着这军官半文不白的说话,难受地在心里面直翻白眼。
倒是小赖临场发挥,问了一句:“大人,能不能让我……让小人回去见见爹娘?”
军官觉得小孩儿情真意切孝心可嘉,反正在这苍陶城里翻不出天去,就大方道:“去吧。这几个都是你兄弟吧,也一起去,别说本将军不近人情。不过晚上不能留宿,得回来军营。”
小赖明显露出几分高兴,大声谢过军官,就带着剩下四个人回了家。
苍陶和京县都是县城,但规模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苍陶周围群山林立,城池的面积几乎还保留了古时候的模样,还没有京县的四分之一大。
当地富户的房舍也以精巧见长,小赖这种普通人家的房子,更是小得没法安排进多五个人坐下。
可能是这里人世代习惯小屋,房子里被收拾得很干净利落,让竺年有一种看到上辈子那种超小户型的错觉。只不过巴掌大的地方,住着小赖一家四代人。
上面爷奶爹娘,中间小赖的两个已经成婚的兄长,下面还有一群小萝卜头。
竺年和两个南地来的亲兵,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塞进去的房子里的。倒是另外一名北地的亲卫不奇怪,在寒暄过后,他出门给竺年解释:“我家也是这样。不过我家是农村,房子倒是不缺地方盖,只是没钱盖。盖了也没法生活。”
“农村不是有地吗?”竺年听着新奇,留下小赖和家人团聚,带着剩下的几人往街上去。上门没带礼物,有些失礼。
“我们一家,总共就三亩薄田。另外佃了地主的五亩地种着。要是年景好,还能有点余粮,若是年景不好,租子都不一定能交得出。”
竺年追问了一些当地的地价和物价,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不由得说道:“所以一个家庭,负担不起几个子女的生活。”
能够饥一顿饱一顿拉拔大几个孩子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女儿可以嫁出去,儿子大概只能留下长子在身边,继承几亩薄田。剩下的儿子得自谋生路,否则全家都得饿死。
一名亲卫忍不住问道:“那既然娶不上媳妇儿,也可以入赘啊。”他想到有些人看不起赘婿,又多问了一句,“是不是在你们这儿会看不起入赘的男人?”
工兵赶紧否认:“怎么会?可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啊!”
这年头会找赘婿的,都是些有家底的人家。这种人家家中只有一个独生女的,本来就少见。有些情由的,多半还从小就选了人养在身边教养,根本轮不到外人。
另外一种就是有钱的寡妇。这种也是可遇不可求。人家有钱寡妇的心气和眼光都高,男人不说要多有才干吧,至少也得长相俊俏,起码得嘴甜知进退。
“像我这样笨嘴笨舌,长得又不好看的农村小子,别说是入赘,人家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工兵说的还有些酸溜溜,“连认个干弟弟的机会都没有。”
干弟弟干哥哥之类,在他们当地都是维持短暂男女关系的俗称。
穷得快活不下去的汉子没那么多讲究,还有专门以此为生的。
“干弟弟?”竺年好奇。
“咳!”一名亲卫打断他,瞪了一眼什么话都说的工兵,对竺年说道,“这种事情,在我老家那儿还是挺常见的,还有两个男的在一起对付过日子的。”
竺年听着,不由得也多看了一眼亲卫,下意识问了一句:“挺常见?”
亲卫说道:“以前靠山靠海的那些地方很多,都是日子过不下去。后来公……您高祖奶奶来了,后来您又来了,大家伙儿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这种事情也少了一些,不过也没什么稀奇的。”
其实竺年在南泉的时候就是个小屁孩,虽然做了挺多事情,但还真没多想什么。南地民风虽然比北地要开放,但人家也不至于在外面亲亲我我。大街上男男女女身着短打也看不出什么,相互之间多数时候没什么阶级的讲究。
否则像竺年这样身份的小王爷,也不可能天天和大街上的小孩儿玩成一团。
街上店铺都关着,竺年闻着味儿,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后院,买了几斤花生糖芝麻糖,又去别家买了些蜜饯,打了些酒,突然用一种新奇的目光重新打量周围的一切。不知道这些看上去差不多的房子里面,住着什么样构成的一个个家庭。
两个亲卫看着竺年的神情,顿时感觉回去讨不到好,也不知道是会被抽一顿鞭子,还是挨一顿板子。
一行人又买了些零碎东西,重新回到小赖家送了礼,带着小赖走的时候,小赖父母兄长脸上满是忧心,拉着步儿子的手不放,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小赖的眼眶也红了,吸着鼻子说道:“爹娘,放心,儿以后带你们过好日子!”
在被收拢的两万多新兵里,小赖的家境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他家是制陶的,算是手艺人,家中勉强够温饱。但是伴随着孩子们年纪见长,尤其是两个哥哥成亲生了孩子之后,家中的负担就越来越重。
小赖爹娘并没有像其他爹娘那样,把成年的孩子赶出门去自谋生路,而是认真托人将小赖送去附近的蒲州城里学手艺,一心想着小赖手巧,一定能学出个名堂,今后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