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先生家的小王爷(395)
放他们出宫,不是一句简单的话,还附带了后续的各种措施,保障他们以后的生活,让他们可以年老之后有一个去处,不会变成宫中某个劣质墓碑下的孤魂。
长随听太监这么说,心存疑惑,倒也没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太后洗漱完,叫了竺年过去。
宫人们在秋天金黄色叶子的树下摆了桌子。
太后尝了几口竺年带来的点心,看着他眯着眼睛笑:“我看许多人都拿着席子在外头铺着玩乐,我岁数大了,倒是坐不下去了。”
高腿的桌椅板凳用起来,更加舒适。尤其是有扶手的椅子,让太后可以不用别人额外帮忙,就能自己撑着站起来。
年纪越大,越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衰朽,越是不服老。
竺年注意到她手边多了一根拐杖:“奶奶要是喜欢,我背着你走啊。”
太后笑出了声。
伺候的宫人看着这幅祖孙和乐的场面,把脑袋往胸口贴,完全不敢想象这位走路都不稳的老太太正谋划着要竺年的性命。
竺年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就重新带着长随回去了,转天送了一把轮椅来,还推着太后在林间河边散步,也带着她去书院看学生上课,去码头看往来巨大的货船。
秋高气爽,两人也没什么非得自己做的事情,成天在梨园附近转悠。
要是碰上休沐,身后还会多出几个大小尾巴。
四公主的亲事定了下来,说给了薛家。
竺年听了,就对四公主说道:“这下咱们倒是亲上加亲了。你想想要什么,年哥给你添妆。”
四公主对竺年再怎么有意见,在婚事上脸皮还是薄的,红着脸牵着几个弟弟妹妹去别处玩了。
没一会儿,天上飘起了风筝。
竺年坐在抱月居的露台上,对底下的小孩儿们叫:“别跑到河里去!”
“知道!”
底下的平台足够大,也没什么障碍物,风合适的时候,就特别合适放风筝。
竺年亲手做了好几个,就放在作坊外间。
小孩儿们来的多了,很熟悉,自己就能拿到,有几个还跟着竺年学了一些修修补补的小本事。
临近年末,姜崇忙得够呛,看竺年躺着就气不顺:“闲着没事干,就到户部来干活,好歹你也是个侍郎。”
“不去。”竺年一口回绝,还催姜崇,“小叔叔赶紧去休息,别又累得吃药。”
姜崇是胎里带来的病气,身子骨就是弱,每当换季就容易生病。能够不卧床,已经是御医们足够厉害的结果。
太后一看,就也去休息。
竺年干脆背着她回房。
宫人在边上伺候。长期没人住的屋子冷凉,就点了壁炉烧火。
太后没有睡意,拉着竺年的手漫无边际地说了一些话,一会儿说上都的事情,一会儿说她还未出阁时候的事情,又说了先帝刚刚去世的时候,自己带着两个儿子的辛苦,过了一会儿又说梨园的某个戏子唱功好就是功夫差一点。
姜卓看他们下了楼半天不上来,过来看看,就听到太后这么说话。
他眼眶一红。
在他面前,太后一直都是思路清晰,从未说话这么颠三倒四过。他愈发觉得太后时日无多,再看着坐在床头身形挺拔的竺年,明白太后为何越来越迫切的心情。
但他真的可以不计一切后果,把竺年杀了吗?
竺年看姜卓站在门口,也不过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刚想出声又看他走了出去,不由得感到奇怪,低头对太后说道:“奶奶想家了?”
宫人服侍太后靠坐在床头。她拉着竺年的手,突然抓得非常用力,一双已经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发出奇怪的光:“是啊。糕儿孝顺,陪奶奶回家去看看可好?”
竺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抽出被抓红了的手,和宫人一起扶着她躺平,又给她盖上被子:“当然好。奶奶不说,我也想去看看的。”
太后一下听明白他的意思,突然瞠目,想说什么,张口却发出短促的“嗬嗬”声。
她想转头,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了,只能转动眼珠子去看向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老宫人,却见她们宛如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把她的手臂塞进锦被里,按压紧实。
坐在床沿的竺年已经站了起来,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低眉轻语:“奶奶好好休息,晚点再来叫你。放心,孙儿一定带您回家去。这会儿北方天气已经凉了,正是好时候呢。”不像他二姨夫死的时候是盛夏,还得费许多冰。
屋外,年纪一个个从儿童往少年靠过去的姜家孩子们,精力旺盛玩耍的声音,时不时透过窗棂传进来。
太后却觉得声音越来越远,最后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眼前也没了亮光。
十月初五,太后薨。
三个月内禁止宴乐、婚嫁。
十月十五,姜卓下令竺年、二皇子带队,扶棺送太后回上都夕照原皇陵下葬。
队伍一片肃穆,队伍出京城不远,就能看到大片秋后的农田,收割完庄稼之后,像是天和地的距离拉开了非常远。有零星几个小孩儿和老人,弯着腰挎着篮子,在田间试图找寻漏掉的谷穗,或者找找有没有田鼠。
能够抄到一个田鼠窝,少不得能挖出三五斤粮食。
二皇子和竺年坐在一辆马车上,看着当空的日头,觉得车队走得慢,脸上显出一分焦躁。
他们坐的是竺年亲奶奶宋萱送给竺年的马车,后来一直太后在用,现在就算是太后的。作为太后生前用的东西,之后会一同陪葬。
竺年坐在平稳的马车上,面前摆着一盘跳棋,啪啦啪啦来回转了一圈,就放到了二皇子的老巢里:“该你了。”
二皇子:“……”不是,这怎么过来的?他怎么没看清?
“年哥……”
竺年整个人被柔软的羊皮垫子包围,催促:“快点。这一路上也没别的事情能做,总不能一直睡过去。”
二皇子面前走了两步棋,支吾:“年哥,先生不在,你不感到少了点啥吗?”
竺年拿着棋子搬了两步:“这不是父皇拦着没让嘛。二号码头那边马上就竣工了,这会儿你被叫来,觉得少什么了吗?”
二皇子有些尴尬地扯扯嘴角:“这有什么。反正都是替父皇办事。父皇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呗。”
竺年就顺口问了一句:“哦,那临走时候,父皇吩咐你什么了?”
二皇子猛地一顿,搬动棋子的手僵硬在那边,甚至有一丝细微的颤抖:“就……让我到了皇陵要守规矩,不要惊动先人。到时候还得看看有没有缺损的地方,说不得还要修葺一番。”
这些话语,姜卓确实都说过。
作为一个真正有一些建筑经验的皇子,把这些事情交代给二皇子也不突兀。
本来太后落葬,皇帝应该亲至。但上都夕照原太远,天下没有完全太平,姜卓不能离开京城,就只能让自己的儿子代表去。
长子姜扶还在卫州一边主持城墙修筑,一边防止安昌国的袭扰。
本来姜崇这个太后的小儿子更适合代表,但姜崇本来就身体不好。这一次因为太后的离世,受了刺激,躺在床上养着呢。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二皇子了。
这些只是明面上的,不是昨天晚上姜卓另外嘱咐的。
二皇子此行最重要的任务,是把竺年留在夕照原。
最好是活的,彻底圈禁起来。
若是竺年不顺从,死的也可以。
竺年听了二皇子的话,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等到了夕照原,应该已经冬天了。到时候可不好修房子,怎么也得等到春天才能动工。”
二皇子低下头,不敢出声。
自从昨天晚上被姜卓交付了嘱托后,他的内心就一直不平静。
说不上是激动还是害怕,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竺年带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竺年像是觉得二皇子的低沉是因为太后的死,干脆收起跳棋,安慰:“奶奶走了,你也别多想,早点放下。倒是这么一来,耽搁你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