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先生家的小王爷(112)
竺年听他说:“这个我知道,将整个社会找到各种方向切割,激化矛盾,建立对立,让他们内部消耗。剩下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掰着手指头数,“皇亲贵胄和士大夫。事情都是士大夫做,凭什么这些没什么本事的皇亲贵胄享受荣华富贵?
士大夫和士绅。辛辛苦苦赚钱活命,好不容易攒下一点家业,抵不过士大夫的一句话,看到人还得点头哈腰。士绅们平时出门也得被叫一声老爷,凭什么在这群士大夫面前连个坐的位置都没有?
士绅和劳苦百姓……
我沃州世代门阀,传承比你们要久远不知道多少。宋家当了皇帝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更何况京里头的那些个连腿上的泥点子都没洗干净的。凭什么在沃州面前吆五喝六?
我黑荥、阳海,铁骑无敌,为大月戍边数十载,无数将士马革裹尸,魂归异乡。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日子得还不如一个京中小吏,到头来还要换一句贼配军?”
尉迟兰听着竺年这么如数家珍地说,从阶级到地域一层一层的划分,一个完整的大月像是马上要分崩离析。
他毫不怀疑如果有必要的话,竺年还能再进一步切割。
听竺年的话,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知道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之间会有矛盾,但是经由竺年这么三言两语说出来,很多地方是他完全没想到过的,他毫不怀疑竺年有利用的本事。
竺年也不在意他不说话,反倒是打开了思路:“上头的那拨人,能斗掉一点就斗掉一点。不过也不能全都斗光了,今后重建社会总得有会做事的人。斗起来也得注意点分寸,不能把百姓扯进去,百姓得团结起来,还得天南海北的全都团结起来。哎?差点忘了,我手头正好有这么一拨人,很适合干这些事情。”
他嘀嘀咕咕地说完,把脑袋往尉迟兰身边一顶,“嘿嘿,先生把这个算我一篇作业呗?”
尉迟先生表示:“想法很好,得写下来。正好明天早起,你做完早课,就去写,正好和你爹娘一起商议。”
竺年想到要握笔就不开心,亲亲他的脸撒娇:“大过年的,我不想写功课,反正说给你们听也是一样的嘛~我明天早起给你们做早饭啊~”
尉迟兰被他的小嗓门说得先生的脸皮差点没能维持住:“这件事情牵扯太大,还是得从长计议。明天的早饭我来做,你放心,有足有的时间做功课。”
“嘁!”胖狸奴背过身,拱成一团。无奈火炕太小,一拱就把自己拱进敌营——尉迟兰的怀里,就更气了!
尉迟兰第二天一早果然去做了早饭。
他的厨艺很一般,好在早饭是现成的水饺,煮熟还是难不倒他的。
做完,他提着食盒到房里。
南王夫妇早就已经起来了,正盯着竺年在炕桌上写功课。
竺年一张脸皱成一团:“我跟你们说说就行了嘛。非得写下来。”
竺瀚拿手指敲敲炕桌:“能说,为什么写不下来?写不下来不就是说明,你还有很多细节没考虑到?”
罗英也想补一句,看尉迟兰过来,站起来要去接食盒:“蛮蛮来了,功课等等,先吃饭。”
尉迟兰让开罗英的手,笑道:“我来。”
竺年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疑惑:“蛮蛮?”
“我小名。”尉迟兰摆碗筷,摆醋碟。
竺瀚看不过儿子磨叽,抓着他的两爪子替他把手洗了。
饺子是昨天竺年自己调的馅儿。
竺年吃了大半盘有些奇怪:“怎么只有猪肉白菜和羊肉大葱?我明明还藏了点韭菜鸡蛋和纯素馅儿的。”
冬天新鲜蔬菜比肉还难得,罗英听着都忍不住问了一句:“用什么包的纯素馅儿?”
“香菇、木耳、豆芽什么的。哦,还有豆腐、粉丝、萝卜。后勤那边弄了点鱼和虾,换着花样做了些。”军营厨房里人多,反正他就调个馅儿,也不费力气。
尉迟兰惊讶:“我去的时候,就只有这个。”
厨房虽然共用一个,但是竺年做好的东西会给放在一个专门的地方。
竺年愣了一下,随即一想:“被银鱼拿走了叭。本来想给他们专门做两桌,他们要吃饺子,我还省了力气。”
他们吃完了在说话,竺瀚一个人继续埋头苦吃,把剩下的饺子全都吃完了,才说道:“你也是花样多,不都是皮子包馅儿?还分什么馄饨、饺子的?”
在他看来,皮子包着馅儿的,那种叫饼。非得要分的话,就分两种;一种干的,叫炊饼;一种湿的,叫汤饼。
竺年假模假样地推了身边的老爹一把:“有本事你把我的小铁皮炉子还我。”张嘴等着吃的,还叨逼叨。
“你还缺一个小铁皮炉子?”臭小子,这都过多久了,这个坎是过不去了?
“你个手残!知道你弄坏的东西,得到梁州让叔爷爷才能修吗?”
“你不手残,你修啊!”
“我没工具啊!”
眼看着父子俩刚吃完就斗了起来,罗英让人把东西收走,招呼尉迟兰:“别理那爷俩。”拿了一个红封给他,“过年蛮蛮又长了一岁。”
尉迟兰还来不及感动,竺年的手就摸了过来,学着罗英的语气:“蛮蛮又长了一岁。”
要不是当着人家爹娘的面,尉迟兰非得好好把胖狸奴全身的毛都反过来撸一遍。
偏偏胖狸奴还很嘚瑟:“我就不一样啦,我一次长两岁。过年虚岁长一岁,实岁再长一岁。”
尉迟兰不和他讨论年纪的问题,重新在炕桌上摆好文房四宝:“继续写。”
胖狸奴瞬间就瘪了下去:“你们就知道欺负我弱小。”
其他人当没听到他的嘀咕,先谈起合作的事情。
在看到竺年带着尉迟兰来的时候,他们就有这样的猜想,但在尉迟兰明确提出合作的意图后,他们还是免不了惊讶。
竺瀚忍不住问:“以现在的情势,你我双方合作确实能够带来好处。只是,北境尉迟能有什么好处?”
双方的合作由谁来主导先不去提,但是给双方带来的好处的落差是很明显的。
一旦推翻大月宋家的统治,竺家必然称帝。
而北境尉迟呢?哪怕是再往上一步,多几个州来控制,又能比现在更好吗?
换位思考,竺瀚若是作为尉迟兰,起码是不会选择这么早就介入乱局的,带给尉迟家的损伤太大了。
尉迟兰微微一笑:“您就当做我和糕儿投缘吧。”
竺瀚想不明白,但是尉迟兰的诚意很足,他心怀疑虑,却没法说服自己把这份送到面前的合作推开。
战事看着很顺利,但只是看起来罢了。
他本以为自己经过那么多年的筹备,军队也经历过许多磨砺,想要北伐不说轻而易举,也能稳扎稳打;但实际情况是他进退两难。
北地河网远不如南地多。尤其是进入到冬季的枯水期后,大河能够行船的空间都十分有限。而抛开优势的水军,想在陆地上和北地的军队一决胜负,非常困难。
在战争真正爆发之前,再多的设想都是纸上谈兵。
他看着埋头书写的竺年,想到他一直以来花费无数的金钱和资源,搞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糕儿是一开始就觉得北伐不能正面打?”
所以从战前开始,一直到现在,竺年就一直在搞一些奇怪的操作,企图从各方面削弱敌军的势力。哪怕只是削掉一点点,他也从来不放弃一点点机会。
竺年被问得一愣,抬起头理所当然地反问:“啊?能偷袭干嘛要打正面?”
蹲草不香吗?
抢到先手,打不死人也能消耗掉敌方血量。
打仗和推塔游戏本质上都差不多,一个是给自己争取尽量多的时间,另一个就是以多打少。整体战局人数劣势,就在局部战局上创造人数优势。
譬如他之前在蒲岭拔掉禁军哨卡的那次。
他不能用三千新兵去打十万禁军;但是一点都不妨碍他用一百新兵去打十个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