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载不害真意(35)
何意羡笑:“看什么看,是让我看床吗,不是床不看了。”
白轩逸脱开他的双手,把铝盒放回冰箱道:“非要闹你到三楼去睡。”
何意羡惊讶看着他:“哥阔啊,有钱了楼上也买下来了?”
“楼上王伯去世了,不买下来入住率太低,这一片也许要被拆。”白轩逸把火关上。
何意羡这才有些正容默默了,但不减他的意兴,往白轩逸腰臀那儿一拍:“别的事我看你记得门清,挺有人味。那我小时候还喜欢骑大马,你现在让不让?”
白轩逸收拾好,抓住他的手腕就走。何意羡一笑,跟块磁铁似得吸上去了,又紧紧搂着不肯松手。
但是拧开左边的门,一刹寒风生肌。
第52章 凤去台空夜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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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蜡烛灿烂,眼前是一座灵堂,牌位数以几十。
“你的家乡年初祠堂计划改建,这些灵位没有人认领。出了点意外,当地乡政府没有一时间通知你。”个中缘由,白轩逸一笔带过,便道,“昨天刚刚送到我这里。”
白轩逸变成一个恍惚的背景,一切都可忽略不计。何意羡缓缓走了进去,人如木雕泥塑,脸上冰寒雪严,仿佛垂死者在抚摸自己的坟墓,好一会才说:“……行,谢了。”
何意羡将门关上。白轩逸犹豫道:“不是刻意揭你的伤疤。我在想这种事情不能瞒着你,你来决定如何安置。”
“没,你做得对啊。嗯,我来找个讲究地方,你别管了,明天一早就有人来搬……”何意羡闭目说,忽然一笑,“但你这还让我怎么睡觉,不瘆么,怎么,陪我到楼下吹吹风?”
八九十年代的弃婴,一般都直接丢进枯井,看不到就不会有负罪感。何意羡的生身人家,却将他投江自流。这不是什么仁厚做法,而是盆里放上水,然后把孩子淹死在盆里,这种叫溺毙。
可是何意羡命大,被靠海的一户人家捡了。这户农家揭不开锅,活生生饿死一个幺子,居然也将这只冻馁的小猫拉扯了大。
之后何意羡被白家收养,住进了童话城堡般的房子,多年也未曾忘本,一年四季常回去看看,尤其与那养母十分亲厚,视同至亲。何意羡接济可观,崭新的春联换上,家门面显得高敞,温馨又鲜活,村头的路也修了。
但是某年,造化游戏,一次大火将故地烧得寸片不剩。何意羡赶回国之时,几日扑不灭的大火都将焦尸烧成灰烬了。命运嘲弄,又一场浇头暴雨,亲人们的骨质已经与泥土混为一体,没有留下一件怀缅之物。
那会白轩逸早就不要他了,所以正式地停在那一天,何意羡一生的泪就淌完了,情也动完了。
在长椅上无言坐了一会,有点冷,何意羡缩回车里去。揩了一把脸醒醒神,道:“白轩逸,你真是思想伟大,行动必然高尚。千里迢迢骗我来上坟,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很不错,劝降策略虽然卑劣至极,但我不得不宣布你第一阶段成功了。”
停在这附近太沉重,白轩逸启动车子,漫无目的地缓慢兜转:“不明白你的意思。”
何意羡笑出声道:“接着装吧。王笠他爸你见过么,你见过吧。那种小老头子都一个模子刻的,没什么见识,没教养还特别执拗,两条腿瘦得铁锨把样,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
“能想象到。”白轩逸恬淡地应道。
何意羡说这些时,都带着淡薄轻盈的笑:“那天我去他也在,他当面骂我是个狗屁,但我陪好脸好言好语,为什么?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像我爷爷。我那个爷爷啊……不论我每次回去给他塞多少钱,他都存着一个子不花,只为我以后买房子成个家,攒个聘礼。好笑吧,什么家底,这老头最宝贝的值钱就是一盒糖,他以为高级舶来品呢,俄罗斯紫皮糖,其实冒牌的,只舍得给我来了开着吃……”
白轩逸把车停在一条无人的小径上,月亮清光一脉,打在他微垂的脸庞上:“都过去了。”
“过不去的,白少爷,你懂什么叫一贫如洗么,就是大水把家冲了,随时都会塌了的土房子,都冲不出来除了土的东西。石头垒起来的床,一家六口挤,床对面拴着羊,牛棚里拴着我爷脑瘫的儿子,院子里没办法下脚,舀化肥和吃饭是一个碗。一个村子都这种情形,我家还算好的。都是托你们共产党人的福,基层干部有多腐败,我告诉你,没两根中华,你村委会的门都别想进,你真想象不来……天理,不公才是常态,权和钱的滋味有多美,这第一堂课就是你们给我上的。”
一种负疚感涌上心头,感到眼角发热。何意羡但凡有一点激越,都很快被压了下去,面目平常地问道:“你就是摁着我的头逼我想,如果我爷他还在,如果我是王笠,那他怎么办?千夫指万人推,一大家子几代人就这么全完了。白轩逸,所以我说,你是真懂怎么让我被你牵着鼻子走。比我还了解我,你就是我的讨债星……”
白轩逸深深蹙着眉,说任何话都无法解他的悲怀,只沈默地轻轻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何意羡却立马抽走了,下一秒,就与方才不停絮语的判若两人。他神采焕然的模样,雷厉风行地下了车:“我很忙,你那个处心积虑的家我就不回了。以及在我没来得及反悔之前,白检,明天鉴定科见,一起听听恢复的录音。”
第53章 避风波鸥自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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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11时,市司法鉴定科学研究院,电子物证学应用技术公安部重点实验室。
白轩逸到的时候,何意羡已坐在屏幕前大半个小时了,目不旁移道:“来白检,欣赏欣赏传说中的无罪直接证据。”
指示旁边杨柏:“给他切5分39秒开始。”
说完何意羡就出去抽了根烟,回来时录音正播放到几个人开会对账,有个男声明确说:“咱们现在花的钱这次给公安400万元,给这边是120万元,给深圳200万……”
一些内容只有慢速,才能听清,那个男声继续道:“公安厅那个联系的怎么样了?现在这事?”
是王笠的声音在答:“……最早的这个计划一变更,还需要给公安部联系好了才行。之后呢,等他们通知。老赵说,你等我电话,争取这个周末咱们过去。但是这个事呢现在还说不好,各种变化都有。原来约的是这个礼拜三,计划秘书长一块儿过去,后来礼拜三这个款没办下来,所以说着急也没办法……”
听到这里,白轩逸就把耳机摘了。何意羡笑笑,一边给他递根烟道:“给包青天汇报汇报战果。”
杨柏愣了一下,一时间身份还没转换过来。何意羡啪啪玩打火机解闷中:“说了自己人。”
杨柏才洪亮道:“报告白检!针对所有原始存储介质恢复数据,恢复提取了12条已删除文件,数量是挺多的,但是质量和有没有用……您自己也亲耳听到了哈。”
眼下这些证据内容,录音断断续续,听不清楚,无法确定是否经过删改、编辑,合法性、真实性均无法判断,在法庭上很容易不被采信。这些都暂且不论,最要命的是大多只保留了王笠一人的语音,单听这一段,倒像他是主谋,有勇有谋。
这意味着,最初的版本就经过有心人恶意剪辑。时间过去这么久,想要溯源几乎不可能,就算是拿到当时一手的硬盘和电脑,也不能保证上面的信息是对王笠有利的。
白轩逸道:“王笠之外的陌生声音,应属于李建兴和邹汝林,他们与案件有直接利害关系,才是公款送礼的主谋。”
苏殊也跟着来了,估计也被做过思想建设,居然没说这种探案组合有违规章的话,同仇敌忾道:“对啊,他们都是本案的关键证人,必须做声纹鉴定!必须出庭对质!”
“这位天线宝宝,第一天进政法系统上班?”何意羡手指敲桌子,“这案子二审开庭,上个冤大头辩护人十多次要求强制出庭作证,法院放了一声响屁么?多少次申请调取笔录,有进展?有进展还要我来接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