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载不害真意(28)
后面车多,犹豫不了,何峙说右拐,何意羡鬼使神差地往右拐了。
第40章 已洗尘埃一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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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行的何意羡感觉自己纯纯是小丑。
但好消息是白轩逸并不在家,并且全屋一尘不染,灶台都是铮亮的,还开着窗通风。谢谢白轩逸虽然哑巴新娘,但是贤妻良母。
坏消息是两个小孩还没来,何意羡眼见得不愿同何峙独处,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打到何宅催促。
何峙却道:“等一会再叫他们吧,琳琳很怕龙虾。”
何意羡扭头就看到专业团队,正在全方位展示一只张牙舞爪的锦绣龙虾。锦绣龙虾的体色就像多彩的绸缎一样,它的周身呈青绿色,头胸甲布满了粉色斑块。触须和尾部是艳丽的红色,而步足镶着奢华的金色环斑。
但何峙是个老饕,带着薄胶皮手套检视品相,不很满意。
“是不是还要嫌弃一个钳子大一个钳子小,那人家自然界就是这样的。”何意羡受不了了。
“所以我不喜欢波龙,它不是真正的龙虾。”何峙摇头,细致而温柔地抚着彪悍强健的虾身,捻住虾尾确认,“好在这些都没有螯。”
“你是来吃饭还是来科普的?”何意羡大觉差不多得了,只想速战速决,千万别拖到白轩逸回家。
侍应生茫然不知是否需要退回,何峙摘了手套:“听他的。”
何峙这个人向来极其强势,刚愎性成,何意羡想起从前被他支配的恐怖,辩护意见写错个标点就如末世降临。任何人要想当爷,都先得从当孙子开始,他太清楚了。便忽而打击报复地来了一句:“听我的那波龙是不是龙虾?”
何峙闻言笑笑:“嗯,最好的龙虾。”
何意羡按个头大的挑,然后忙把食肆来的人都请走。何峙脱了外套,但似乎在衣挂架前停住了。何意羡拿根筷子正在搏斗,叫他:“快来啊,我不会放尿。”
回头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有一件纯黑猎装夹克很突兀,绝对不是何意羡会穿的类型,大小也不对。还能是谁的?
额角突突直跳,何意羡短暂卡壳,解释此地无银三百两:“……好久以前买的了,品味不好。”
“庸人才需要品味装点自己,你不需要。”何峙看似接受了他的说法,走过来说,“我来吧,你去休息。”
“那我就什么都不干?”何意羡礼节性拉扯,但是话没说完,手都洗好了,施然让位,“这样不好吧,免费的午餐才是最贵的,这话还是你说的。”
“嗯,君子远庖厨。”何峙利落地从中间划上一刀,直到硬壳处,漂亮地取出完整的虾线。
何意羡忍不住:“我跟着你还能当君子?”
何峙笑了笑神色不明,为了方便将腕上的西藏天珠摘下,那饰品浓重的宗教意味让他此时的话语很贴切:“所以请你施舍,我慢慢补偿。”
但何意羡没仔细听到这句话,他反应过来厨房用具的陈列都变了,有了衣服的前车之鉴,正当提前找补:“…昨晚饿了下了碗面吃。”
“吃面配酒?”何峙看到凿冰用的器具了。
“不行?”何意羡摸摸鼻子,看到何峙的袖箍松了,衬衫袖子影响干活,便心虚地顺手替他扣上。调整好松紧尺寸,预留出一两公分在外面,这样好看。
“怎么会。”何峙垂眸看着他按上合金扣的手,笑道,“我只是突然联想到,感觉昨天你还会吃两只醉蟹就晕得走不动路,现在已经是喜欢深夜独饮的人了。”
冬末春初的阳光投射一角,何意羡一时有些岁月静好的可笑感受。也没说话,想到何峙这种英俊强悍的男人这几年也没少挨生活捶吧,否则怎么面目柔和了这许多,彼此彼此了。动动嘴唇,但没吐一个字。
何峙像没发现他的反常,道:“而且很久没有见过你手凿不辍的作品,非常怀念。”
“你要喝酒啊,我有模具,现在冻上还来得及。”何意羡回过神来,就不想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敷衍地连眼皮都没抬。
何峙却说:“如果是模具就不用了,圆得完美无缺,像人工珍珠一般因杜绝了瑕疵而了无生趣。”
“你的完美主义不要了。”何意羡带嘲。
何峙道:“在我这里,尽心就意味着完美。”
“所以你非要喜欢自己一点一点凿的?非这不可了?”何意羡按捺住想冷笑的冲动,把窗户纸捅破了。
“我想你一直也明白。”何峙取出奶油酱和芥末,背对着他回答。
何意羡禀性恶劣,就算有些谈兴,也要冷嘲:“我怎么知道我明白?那对了,你好像信中医,要不然你给我把把脉?”
“把脉也许不知道你心里所想。”何峙貌似让步,“但可以测出你昨晚有没有一个人吃东西,按照你的所说。”
何意羡扬眉,手腕伸出来:“真的?”
何峙没碰他:“假的,但是我相信了。”
何意羡瞟着他:“故弄玄虚好玩?”
何峙笑道:“只是总得找个借口相信你。”
何意羡及时止损,停止和他在口舌争风。灰着一张脸,思来想去到露台上,拨个电话给何宅。保姆说孩子们正在花园玩,琳琳荡秋千,小艾在打雪仗,都还不太饿。
但这时候门铃却响了,坏之又坏,去开门的还是何峙。
第41章 怒挼花枝掷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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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形容这个局面,何意羡在劫难逃,插翅难飞。
何意羡人在二楼阳台,过于靡知所措,灵魂一劈两半,感官四分五裂,各自为政,眼睛看的是白轩逸的公务车停在草地上,耳朵听到吱哑一声开门,鼻子闻到海鲜已经上锅在蒸。他酒都倒好了,还是明晃晃的两杯,不是平底杯,而是高脚杯,适用烛光晚餐的那一款。然后他的脚就不想动了,不想面对,只想逃跑。
与何峙的住宅真的太近了,从这里眺望都能看到荡秋千的琳琳,秋千可以把小孩发射过来吗,缓解这旷古未有的尴尬。或者他过去,这才二楼,跳下去死不了人。
他没听到两人是否寒暄,何峙可能大概也许八成点了个头,白轩逸有没有那么客气不清楚。
终于第一句话听到的是,何峙还挺爽快地让他进来,拇指摁在门上的感应器反锁好:“刚才没听到门铃,不好意思。怎么不让意羡也给你录个指纹,以后进进出出便利多了。”
而白轩逸平平淡淡才是真:“不用了,不习惯。我和他小时候还只有钥匙。”
接着听是何峙笑了,大体意思说:“旧时代,那是过去式了,难道以前的钥匙可以打开现在的房门?”
那白轩逸更自若,何意羡早感觉到这人对外可以懒懒散散,洋洋洒洒,只有在自己面前总一副慎重其事假正经。
白轩逸对答如流:“既然有一个人愿意留一盏灯,等我回家,那又为什么需要用钥匙从外部打开?不觉得有点可怜?”
何峙听笑了:“有备无患,双重保险而已,世上哪有谁永远等着谁?”
白轩逸笑说:“怕只怕如果钥匙不合体,转动不开,发出接二连三的噪音,在屋里人眼中就很像劫匪行为了。”
律师就是凭一张嘴吃饭的行当,出色的检察官也必然是语言大师,这么一档子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屁事,这两个人居然拐弯抹角,舌烽械斗千百度,蓦然回首似乎总算发现主角失踪了。
白轩逸用全名叫他,何峙倒不着急,笑道:“认生藏起来了。”
何意羡终于出现在楼梯转角,高高在上俯视白轩逸:“你来干嘛的。”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他。其中之一的白轩逸回:“拿文件。”
何意羡:“拿了吗?拿了还不赶紧滚。”
因为何意羡快速看清局势,祈求一个息事宁人,而大前提是他今日有求于何峙。白轩逸可以事后哄,慢慢磨,熬他一辈子他乐意;何峙他则不想多废话,最好一次就挖到所有的情报,一步到位。成本太大,风险太高,他不想吃第二回 龙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