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载不害真意(139)
豪迈和风趣的确博美人一笑,但她仍说:“我宁愿告诉你我有多重。”
“对不起,我总是害你伤心,冒犯到你了?”何意羡沉默了一会,则更赋予他以得体的优雅,他那种优雅是一种表情,状貌胜于颜色,“你在生气吗?哈哈,但是怒气就像一匹烈性的马,如果由它的性子,就会使它自己筋疲力尽。”
面对比自己年轻不少的男性,对方的语气中有孩子般的敬畏和惊讶,开始变得不像成熟女人,像个啦啦队小妞:“没错,我是生气了,难道你有让一匹野马停下来的权力吗?她离经叛道的内心已经准备好要上路了。”
“当然没有。不讲道理是女人的特权,发脾气是女人的专利。”何意羡思绪遥遥地放空一般,“尤其是像你这样,这事听起来有点见不得人——但你是让人一见难忘的女人。”
“………先生,如果你这么说,那有点糟糕了,因为我这里没有好酒了。找个地方出去喝一杯?”
“也可以。但其实,你知道我不是很在乎喝不喝酒……”
此刻,另外一边,号角吹响,香槟四溢。渴望的人群一跃而起,整个竞技场为之震颤,每个人都是高能电磁场里的一分子。
所有人急坏了,根本找不到何意羡。
终桌比赛,马上开始。
第165章 白日围棊对空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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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启明、束仇、王瑛璐这三个人,现在实在是最奇怪的生命共同体。一批人团进团出,集体荣誉感把他们凝成一团,杀气腾腾地盯着每一个过路的陌生人——有何意羡吗?!
但是每个人立场不同。
束仇想说,何律师别熬夜连轴转了,好生休息,(你是我媳妇儿)咱不稀罕那几个钱。他说逼赌的王少爷是一只蠢出世的王八。
王瑛璐:“哼,我看上的人还能有跑了?我何律师要是赢不了,我的王字以后倒过来写!”
林启明铁血直言:“我说一句公道话,何律师不是你的我的,因为这不是个人小家的事情,这是为国争光的大事啊!”
楚汉相争遂变三国演义。
并且,林启明的妻子也无法与之精神共鸣,与丈夫节衣缩食过来的,想法朴实,悄悄用手肘推他:“你怎么那么高兴呢?难道赢了钱都归你吗?”
林启明低头把女儿抱在腿上玩滑滑梯,一时语失。他没有告诉糟糠之妻:自己追求金钱享乐这么多年,人生坐标早就错了。一白一黑现如今都在两面夹击他,腐败行径掩藏不住,政治生涯几乎等于宣告死亡。他从前也是一位乡镇的小助理检察员,以为爱国主义是终生稳定而扎实的奉献,他的价值是用他对祖国的功勋来衡量的。当年他的师父对此嗤之以鼻,却有句话一直这么念叨的,最赚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人到不惑,全明白过来了……故而,这一趟不是出游,而是会把她们母女留在国外,方方面面安排好了。不出意外的话,应当这是一家人的最后一顿晚餐了。幻想会使人把秕糠当作面粉咽下去,林启明选择闭嘴吃饭。一个人啊,其实吃什么饭都能活着,倘若能够再选一次,谁又愿意蜜蜡装牙齿,珊瑚镶嘴唇?
十分钟后,主办方提醒:再不进场,视为弃权。
好在何意羡的证件、部分筹码在他们手上。不等他了,大家都相信赌神过一会真身来了,可以凭脸进场。
递出护照,柜台人员刷了磁条后双手递回,通行证上有着随着角度闪动着镭射印刷的花纹——“Z”。进赌场之前要穿过数十道电子感应门,王瑛璐抱怨排队:“这么严格,你不知道还以为总统在里面呢!”
保安人员要求拿掉墨镜和帽子。但德州扑克的选手们总是暂时将帽子反戴,一走进去就马上转回来。因为只有德州是特殊的,耳机都可以带进去,甚至没有以上配件的人好像不够格上扑克桌。
他们跟着一位男侍,走进这个深不可测的迷宫之中,去到终桌的赌局。走上旋转楼梯,恐高症已经会尿裤子了,还要上到八层经过一个连接两栋大楼的玻璃天桥,下面便是漆蓝的大海,异样的安静,深得没法用锚链来测量它的深度,像是通向无尽的黑暗的最深处。
到了那气势惊人的大厅,空间之大真是难以形容——威尼斯酒店内一贯的粉色系古典造型拱门,抬头一整排的欧式古典雕花壁灯,天花板金光闪闪的一道银河,地毯上全是璀璨的矿藏,墙壁展示着不少来自圆明园的古物,电梯被一片片绚烂的方块镜包围,随处可见珠宝首饰、晚礼服、白色燕尾服。侍者端着鸡尾酒穿梭,轻爵士配上各国美女,还没喝就觉得醉了。
一楼的赌桌少说也有五百张以上。二楼虽说用“回廊”两个字来描述,但事实上环绕整个赌场,楼上的VIP厅当然是独立安静的空间,很多国际艺人、名人都在这种地方赌,不跟平头百姓一起抛头露脸。
大厅中央用红绒带子、金色栏杆围起来,那里的主赛区是一个环形,穹顶亦是可伸缩的环形。整体空间像一个超大的巨蛋,露出了天空,让玩家短暂地以为自己离周遭的世界远了许多。星光厅四周的墙壁是玻璃的,不管从哪个角度往外望,都能看到开阔的海景。
有一位选手广东腔调,总是把尾音拉得很长,说话总有犹豫不决的味道,正在感叹:“要是以后每一次扑克赛都能在今天这样的星空之下进行,那该多好啊。那才璧合珠联,机遇、命运和来自上天的力量相互交织……”
形成对比的是一位据传挑战德州扑克人工智能“冷扑大师”,美女冷着脸飘过去了,似乎是对何意羡一个外行律师的突围十分不满:“真好笑,我赌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跟无名小卒在一起上过桌。”
记者在问一位国际象棋大师,在这种大型比赛前会有哪些例行程序。他顶着很潮的发型,两侧的头发理得很短,头顶上的头发却长到可以绑成一个小髻,说:“我会吃一片咖啡因片,在床上愉快地打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滚儿,然后冥想十分钟,洗个澡,最后去打比赛。”
这人是本次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王瑛璐竖起耳朵听。
“咖啡因片?为什么呢?”
“噢,我以前是喝咖啡的,但是后来很多时候我都住在酒店,叫咖啡所费的劲儿与最后喝到的咖啡质量以及喝咖啡的愉悦程度不成正比,所以我决定开始服用咖啡因片。”
束仇:“妈的,这个逼给他装得!”
扫视了一圈对手们,林启明举目看墙壁。一场比赛中,那里都会挂一个显示时钟,显示的相关信息包括剩下多少名选手,选手平均筹码量是多少。林启明算了下,何意羡一百二十万美金的赌本,六人之中倒数第二。
王瑛璐才不管敌强我弱,这时大觉得:我的电影人生真的要开始了!好像挺进决赛的人是他,环顾四周的时候,感觉好像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他在百家乐桌子前绕了一会儿,又在轮盘桌旁晃了一下,走到21点桌子旁又站了几分钟。以他这个美国高中都能数学不及格的资质来说,这真是神奇的自我突破。天马行空说出来会被人耻笑的梦想,是何意羡给它们插上了一对翅膀,带着他遨游天际。
趁着清算筹码,王瑛璐吃起了铜锣烧和牛奶,赌场里空调总是很冷,有这种甜甜的热饮是最好不过的享受了。此时,据说有人在脱衣舞酒吧看到了某位赌场大亨的身影,彼时何意羡正与一位泰国超级美女赤裸裸地展示着人类动物性的一面,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王瑛璐这口饭是吃不下去了,手上端着蛋挞和双皮炖奶,气急败坏啪嗒啪嗒跑到外头静坐在木栈板上。
林启明捻着刻大悲咒的佛珠,陪他坐了会儿。心里计划着等赢了大奖,他要激动地披上提前准备好的五星红旗,绕场跑一周,中国国歌必将响彻赛场。也算忏悔的一种,尽管在那片没有上帝信仰的黄土地上,与自己和解,看似更加容易,可以随时随地进行。
此时的气温却变得极低,手机显示零下。这还是白天,难以想象到了晚上会有多冷。王瑛璐每说一句话,都吐出一团白色雾气,包围着他的脸。林启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王瑛璐三易其辞,一会哈哈大笑,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味道;一会说我没有事,是隐形眼镜滑片了;一会又说,谁叫我是射手座,爱自由又一点秘密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