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载不害真意(144)
光明全无,视野几乎没有,亮得只有一张冷酷的牌桌。
影影绰绰,这里的一间玻璃六角牢房里,他听到了爱人的声音。有人踢开了他的绞刑凳。
而终极的对手,终于与他面对面:“真正的赌局,现在才真正开始。”
第167章 巴陵曾对吹毛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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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环境就像窑洞,冥暗一团,令人深感压抑。
只听到血水一滴滴地往地板上掉的声音,但筋骨若疼得厉害皮肤流点血也就不觉了。白轩逸像是被人长时间泡在水牢里,身上发白起皱。猝尔被捉到了地面上,冷得发抖,只能哆嗦着膝盖来保暖,好像很快就要死于一场急病。玻璃箱闪过嘶嘶的电流声,他也还没有醒。破碎的画面像散落在他脑子里的拼图玩具。全封闭的牢箱,漏不出一点叫喊的声音,但是他脸上露出肚子被猛殴了几拳的痛苦表情。
他那里有一点光,一朵小小的烛光似得亮。燃烧,照耀,突然被一阵风吹灭。
何意羡定格在了当场。耳边“咻”一声传来空气的低吼,就好像什么灵魂出窍时的动静。
人质,不仅白轩逸一个——何意羡对面能看到整齐划一的三间牢房,中间是他的哥哥;雅努斯在右;左边王瑛璐与楚茗共处一“笼”,人体标本一样被吊着。
每个都奄奄一息,人命悬丝。
看守把刀刃猛一下砸在白轩逸附近的地面上,实木裂开巨大声响的时候,何意羡似乎才恢复原状,重新有了流进大脑的血液与思考的能量,从他那一阵超现实的恍惚中出来。他开始把眼睛一直灰黯地垂着,仿佛有一种张力在压向双眸,连说一句话都需要用很多力。
“赌这些?”何意羡的脸静止不动。没有多余的表情,这时至多看上去心情有点无缘无故的低落。
“就赌这些。”
“你和我赌?你是Z?”何意羡作出一个大为惊奇的扬眉。
坐在对面的,只是穿着皮裘礼服的斝女士。她按紧了耳孔里的通讯器,紧皱眉头:“Z先生临时要处理一些事情,决定让我暂时代表他。Z先生见证了你凶悍的牌风,终桌连清四人的奇迹,我们会直接宣布你是最终的大赢家,一千万美元的比赛就此结束,你现在就可以带着奖金离开这条船。是否继续比赛,完全出自你的主观意愿。”
斝女士命人将桌面整理好,一千万美金用牛津细绳扎好,放入一个大拉杆箱内。钱多得不像钱,只是一种好闻的印刷纸品,简直毫无意义。
在这麻木感的笼罩中,何意羡笑了:“你们把我哥抓了,还问他弟要不要作罢收不收手。这天底下都是有一报还一报,做坏事可以,但也留条活路给别人走吧?”
“那好。接下来一共赌三局,奖品获得的顺序,你可以自行选择。但是请你谨慎权衡利弊,因为一旦输了其中一局,请记得:这里是境外赌局,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Vipara先生,我由衷地祝你一直运气亨通,看紧自己的桂冠。因为若非如此,你的人生也必将永远沉没于康沃尔公主号之上。Z先生让我转达你:希望你——保持清醒,直至消亡。”
第一局规则简易。一共四颗骰子,双方各摇一次,谁小谁赢。
“那一上来,先玩点不挂彩的吧,加时赛也要热热身。”何意羡说,“我输了,一千万还给你;你输了,把那两个小孩放了。”
斝女士说:“你不先要雅努斯?”
“人命比较值钱一点。”
“那你不要他?”指白轩逸。
“我最后要他。”何意羡似乎很少被如此强烈的情绪困扰,眉头不自觉又皱起来了,“我要和他一起离开,否则我不放心。”
他的自信让斝女士也笑了出来。防止他作弊,换了张桌子。玻璃面的,斝女士手指来回摩擦,嘘口气,眉头展开了,看来是满意了。
桌面上间隔均匀地摆上一排藏传吉祥天母的生死骨骰,斝火红的卷发甩在肩后,右手开始摇晃骰盅,左一下,右一下,幅度逐渐加大,速度渐渐加快,突然!下手了——骰盅向桌面的骰子扫去,一粒骰子消失了,再扫回来,又消失一粒,风卷残云一样,一排骰子片刻间被吸在了骰盅里。摇得飞快,哗啦哗啦,哗哗哗,哗——行云流水间,电光火石般猛然收手,啪的一声,扣在桌面上。
手中的骰盅落下后,她有一个短暂的静止,凝神倾听,听什么呢?
听的是某种神秘之声,然后,她松下一口气,轻声说句:“行了!”
再缓缓亮开骰盅,果然就行了!
怎么样呢?四粒骰子笔直地垒在一起,像是被上帝严格砌成的一样。
当然没多高,但居然有着高耸入云般的气势!
满江红,四个一!
何意羡的掌声先响起来了。并且他的掌声很踊跃,很积极,就像怕来不及似的:“真是下了一步让我很不爽的好棋啊!看来我得把骰子摇碎了,才能赢过你?”
“那是你的事,你怎么摇都可以。但我要提示有一点自知之明,恐怕今天你的手,没有那么大的掷烂骰子的力量吧?”
“是啊,受了一点伤,手不能多用,摇完估计就真废了。”何意羡坦直地说,修长的双手交叉着,两个拇指活泼地相互逗弄,“要是没事我早出老千了,谁像个二五仔费那个劲算牌啊?”
“快摇吧!”
“不要急,慢慢玩,玩儿呗。”何意羡建议道,“你玩的女士的那个太轻了,给我换一个别的罐子。”
新呈上来,一枚紫金利玛铜的骰盅。
他把四颗骰子放到桌子上排成一个矩阵,骰子分别占据矩阵的一个角。然后,双手各拿一张扑克牌,这两张扑克牌盖在左上角和右上角的骰子上,轻轻说一句:“过。”
拿开扑克牌,只见左上角的骰子居然凭空消失,而右上角则出现了两颗。扑克牌再次盖住右下和右上角的骰子,再道一次“过”,拿开扑克,右下角的骰子也自己跑到了右上;最后一遍,这次扑克盖住左上角和右上角的骰子,骰子们就都被集中到右上角。
好几次看似他要摇起来了,像水面偶然飞过的鹭影,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但它已飞过。其实只是用小拇指在骰蛊底座和内部转动发出的声响。
虚晃好几枪以后,看得人眼花了,几乎出现重影。宛如走进一个雾帐,雾自发边流过,自耳际流过,自指间流过,都感觉得到,过一会回首再望,已看不见有雾来过在此驻留过了。
何意羡这才微微一抚,一股魔力把它们吸进骰盅。
斝女士的眼睛紧紧跟随着骰子的运动,预判着它们的落点。
对手的过程一切都是那么美,那么紧凑,那么整洁,有这样高雅的风味,气韵生动,实在说不出哪一样最可赞羡。仿佛不是在博彩,而是摘下他的魔术帽,贴在腹部,微微躬身向他的专场晚会里的观众们致意。
仿佛能感受到微妙的能量流动,与那六面的小方块建立起了一种默契,骰子在手心一摸就全不一样了。
何意羡一揭,也是码成一线,但是只有三个一!
还有一个骰子呢?直接消失了?
“……在哪里?”
“在你那吧?”何意羡笑了声,像个咒语。
斝女士低头一看,刚才侧倒的骰盅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粒。何意羡甚至仁慈地控制它,是个一朝上的方向。
都是一,可现在她是五个,何意羡仅仅三个 。
那小小的骰子如同魔术家玩的飞刀,放手而并没有脱手,何意羡有一种随时可以回收过来的掌控力:“怎么说?”
斝女士倏一下站起来,但这时耳机里大概传来了Z先生的指令。斝女士只能拿忍耐,对看守说:“把人放了。”
从何意羡的座位陷落至这一层,到王、楚二人得救,也不过十五分钟。场外观众和主持人都在发懵,休息时间结束了,转播画面还不亮起来,选手为什么还不就位?好在很快开始了,从他们的视角只有单纯的桌面,看不到任何异样,以为这便是终桌的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