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载不害真意(155)
玛格丽特着急得有些失去方寸了,声音中对白湛卿的失望多过恼怒:“Zola那孩子实在是太不省心了,他怎么可以背着我们这么干?雅努斯的雕像才打捞上来,就这么随随便便送给别的人?我发誓一点儿不知情,我敢发誓,我绝没有干过这种事情。老天有眼,我没有干过。这纯属谎言……”
控制台发来新的信息:捷报频传。
安吉斯正在追踪一架逃逸的那迦的直升机,悄悄接近它,直到完全进入他的射击瞄准镜中。就在此时,安吉斯注意对方机身上有什么东西升起,是机背机枪!安吉斯向左侧滑转,做了一个俯冲之后又做了一个360度转圈,再次追上那架直升机,跟在它后面约500米处。在这个距离上射击不见得能打中,但安吉斯没有多想,按下射击按钮,比他判断的要幸运,子弹击中了!安吉斯集中攻击机翼与机身连接处和右引擎,飞机引擎起火,飞行员徒劳地阻止冒烟的它撞击海面。
安吉斯转身寻找下一个目标,突然,他听到啪啦一声,一股冷空气灌入机舱,机舱盖上出现一个小孔,僚机队友的叫声从受话器中传来:“安吉斯!当心!当心你后面!”
飞机遇到从各个方面袭来的狂暴劲风,安吉斯向肩后瞥去——发现两架战斗机,正挤入射击位置准备再次开火。他立即向高空爬升,开到满功率的引擎发出挑衅般的尖啸声,被甩在下方的敌机奋起迎战,紧咬着安吉斯向上爬升。安吉斯尽可能陡直向上,同时小心控制飞机避免失速,两个追击者依然在朝着安吉斯开火,拉直机鼻,指望机鼻下的机枪能侥幸击中他,这正好落了安吉斯的下怀。没过几秒,这一对战斗机似乎卡在空中静止住了,顿了一顿之后,两架飞机像老牛拖着破车螺旋下坠。
视野里很快出现三四个小点,越来越多的敌机急速冲来,安吉斯立即做了一个曲线俯冲,进入一架野马战斗机身后的射击位置开火,子弹从Me 348机鼻上的5挺40毫米机炮中喷射出来,伴随巨大的冲击力撕裂了这匹野马,飞行员在能跳伞前飞机就炸了。
僚机——事实上甚至没法跟上长机行动,能做的只是看到长机俯冲、急转、机枪开火的闪光,然后就是敌机起火,进入一个大角度俯冲后开始可怜地自旋。如同是进攻信号一般,一架燃烧的飞机出现在前面,就像是一把火炬指示着僚机的方向。安吉斯亦随之向右转,飞到敌机密集的航线上,黑夜中的第二轮狩猎又开始了。
玛格丽特不禁道:“天啊,看看!夫人,多么精彩的收割,这位军官简直是天赐的雷神之子!”
白祖棻始终保持着冷静而质疑的态度:“何峙也在那片海上?”
“喔…是吗?我不知道!他疯了,他为什么要来?他也不管这是航向天堂的路途……总之那太好了,我们有安吉斯这样英勇的猛将,一定可以把他活捉。”玛格丽特声音有点发虚道,“何峙…如果不是他杀死了何崇玉,如果何崇玉没有死,您最爱的小女儿白祺琬怎么会死?我们这次千万要抓到他……”
海面也干戈不止,但空战的激烈盛况是其他部队、其他兵种完全无法比拟的。飞机出击,四架,五架,数不清架数,突然从远处飞来,呼隆隆划破天空,然后吱吱啸啸地投弹,就像朝海面狠狠吐痰。舰队上尘土弥漫盖天,呼喊的声音在瓦砾之间此起彼落,这边刚停止哀号,那边又嚎啕大哭,大自然完全被封在一个立体音箱中了。海平面冲天火光,两军对阵犹如泰坦巨人在搏杀。弹药爆炸的火光成千上万,遮天盖地的巨网,如龙展开双翼吞噬万物。
安吉斯的光芒盖过其他所有人,闪电般的快速反应、优秀的视力、出众的空对空射术以及高超的空战技巧,让安吉斯与敌机在空中缠斗时如狼入羊群。只不过狼一次咬死一头猎物便心满意足,而安吉斯两炮才击落一架敌机都算是失败。
风犹未止息,海越发凶猛了。另外一边的尾羯吒号上——屏幕上忽然只见飞机从云层中钻了出来,向地面垂直坠落,从无线电中听到他们的飞行员留在世上最后的声音:“上帝啊!我在燃烧!”
南潘火速通电前线,责问他们这方的高级指挥官——哈迪斯上校,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冷静一下哇!何先生就总是说,失败是一种教训,它是情况好转的第一步。”哈琦的两只脚错开搭着,肘靠在藤条椅的扶手上,一只手托着腮帮,悠闲得很,“别傻站着啦!做人呢就是要开开心心,这一次输了又怎么样?你瞧人这辈子谁不是到处交学费呢?”
这俨然是何峙暂时不在的时候,他才会有的坐姿。刚才哈琦把头扭过来想请示下头儿,头儿却不在作战指挥室了。也许,在这里可能是听任绝望,可是到别处,怕是也无法控制乱存奢望吧?烟草?希望这样能帮他集中注意力,可是同样于事无补。哈琦乱想。
南潘说:“何先生何先生,你只会何先生……他早就不再是只老虎,仅仅是只老汤姆猫了!这真是个令人作呕的世界。你总是对他唯命是从,你就是他的一条叭儿狗。”
哈琦带着白白胖胖的微笑:“哇塞!狗有什么不好?狗性远远纯美于人性。狗的忠诚难道有什么附加条件吗?这是人性许多情况下所不及的。”
南潘冷笑:“可不是?狗被踹到,不会扯谎,不会掩盖疼痛,但是人会!还会追求水里肉骨头的影子!你这头老野猪喝醉了,不是吗?”
哈琦耸耸肩膀,不打算接下来再有一场关于哲学问题的讨论:“欧克啦,何先生又说过:理想主义不可耻,以卵击石的愚勇也不可耻~”
哈琦他自己像平坦而光滑的沙滩,多可怕的巨浪汹汹地来了,都是轻抚着他,一潮一潮地褪去。而南潘这个不男不女的就像礁石,一点微不足道的浪,也溅起夸张的水花。跟这种好战分子,实在不是一条道上的。哈琦小心地往面包片上涂黄油。一旦黄油漫过了面包边缘,他飞快地用餐刀把它给抹回来。挪了挪屁股,觉得累到骨头里去了,又瞅瞅南潘:唉,果然对于某个永不知足的人,就没有一把椅子是舒服的。
南潘接着在通讯设备里发火:“我没记错的话,哈迪斯先生,你曾经是国防力量的得意干将,怎么会被几个杂牌军打得落花流水?”
“我们刚刚调整了新的空战策略。”哈迪斯没说话,是领航员在低声说道,飞机向新目标驶去。
哈迪斯切换到无线电话模式,用以发送简要军报。电台里居然还伴随传出弦乐小夜曲,莫扎特的曲子。
南潘说:“吵死了,你就不能关上音乐吗?这就是你的军人素养吗?”
听起来像沉浸在音乐中的人,领航员好像几乎是带着颤抖的喜悦回答:“不能,长官,武装电台在我们的收发频段上。”
随后,南潘看着显示屏指挥他们:“前方三百米,稍高一点。”
小夜曲第一乐章终结符划下时,机炮鸣响,火药味弥漫在机舱中,一架敌机在橘红色火光里分解成碎片。南潘感到很兴奋,一边记下“击落”发生的时间和方位,一边思索着频率变化的可能性,代码艺术和战争在极端对立面又一次融合。哈迪斯仅仅使用了20发机关炮炮弹和40发机关枪子弹,竟然就有如此收效!
第二乐章响起,浪漫的行板,弦乐演奏出百花争奇斗艳的情景,在这一乐章进行中,两架正要把炸弹倾倒进他们舰船的敌机被飞机瞄准,矫正进入射击位置,紧贴敌机发起攻击。
第三乐章开始,快速的行板,小步舞曲和三重唱,这一阶段的战斗结束,又有两架罗刹娑的飞机在海面上熊熊燃烧,为它们的机组人员举行盛大火葬。
第四乐章回旋曲奏响,明亮又诙谐,调皮又喧嚷,领航员重复循环着:逼近敌机、进攻、击落!
但这次在雷达上定位一架敌机时似乎出了问题,导致几乎正面撞向敌机。两机在空中缠斗了几个回合后,哈迪斯通知僚机,陡直下降逃跑,自己则孤注一掷拼一把。他下推操纵杆,使正在转弯的Bf 109以负G力动作急速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