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93)
楼阙铁了心的要把他捧到高位上。
比皇帝还高的高位。
楚秾现在身上动弹不得,他关节酸乏得厉害,尤其他骑在狼王背上,两条腿被磋磨得酸疼,原先就是被欺负后的重灾区,现在还站不稳直打抖。
如果楼阙不抱着他走,他也是没力气走动的。
他坐在龙椅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空白的一半位置示意楼阙坐下来。
楼阙对他笑了一下,接过一边侍卫递过来的长剑,自己站在楚秾身侧,成了陪侍。
完全颠倒了身份。
“楼阙!你居然让一个外人坐上楼家的皇位!”楼宇青筋暴起,道:“你百年后有何颜面见楼家祖宗?”
劫后余生的大臣们都被楼阙这样的操作弄得有点发蒙,礼部臣子皱着眉疑问道:“陛下你……如此作为……着实违背族制,这世上怎么会有皇后居于皇帝之上的?”
尤其楚秾是男人,大姚固然不禁锢南风,但是男人当皇后,既违背族制,又不会长久,楼阙把皇后摆在了皇位前,那么他往后一定不会再有后宫,而且皇后也可以参政。
如此一来,就是乱了礼数,违背规矩了。
楼阙却说:“皇后佑我大姚,诸位皆是亲眼见证,爱卿是觉得有何不可?”
“还是说,爱卿宁愿在山谷中被逆贼斩杀,也不愿承认皇后救我大姚?”
觞业在抱剑而立,开口冷静说:“那三万强健私兵,也是皇后出力,这才抵御了楼宇近十天,京城几十万百姓免遭屠城。”
又有人继续开口:“山谷中生死存亡之际也是皇后驭狼而出,舍身抵御铁甲军厮杀。皇后乃是兽神转世,身份贵重,能力奇异,有何不可?”
“……”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楚秾坐在龙椅上,无声出口,静静地看着双方据理力争,这种画面,他怎么开口都不合适。
“你凭什么怎么帮他?”楼宇反应过来,手脚挣扎地要扑向前,爬到龙椅高位上,然而却被人马上冲出来按住,他手臂被掰着,看着台上高坐的楚秾,不甘心地嘶吼道:“我算什么,我算什么?你当初也说心悦我,我连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连你外貌都没看个清晰!你就什么都给他了!”
楼阙被楼宇吵得微烦,止不住地皱眉:挥了挥手,指引两名护卫说“晋王楼宇,意图谋逆,屠戮百姓,罪大恶极,楼氏祖宗在上,遂废黜晋王楼宇楼氏宗族名分,贬为庶人,不日后凌迟处死,阖府上下系数斩杀,挂在城墙口示众。”
“给朕拖下去。”
“凭什么?为什么?”楼宇被人强硬地扭送下去,他手脚扭曲着,却只盯着楚秾问:“你就这么喜欢楼阙?为他如此!”
楼阙又扫了一眼站在台下的人,开口说:
“为叩谢天地厚爱,也为祈佑风调雨顺,今年祭天大礼仍旧继续。”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居高临下地布置命令。
楚秾隐约觉得楼阙目的不纯,楼阙根本不信什么天地,更加不信所谓祈福安泰,他看了楼阙一眼,楼阙目光看着台下大臣们,大臣们哪敢反驳,点头称是。
大姚祭天大礼通常都是在大寒前几日举行,意在祈佑瑞雪丰年,天子扶牌而入,为群臣首位,跪在祭天台下位上,上供圣水头发,三跪九叩,天子再起身接受万民朝拜,这才算礼成。
过往无数次,祭台都是空乏而置,意在天为神祇,而这一次祭天,却有一个绝色男子坐在高位上,垂眸而视。
原先的异议早已烟消云散,随着兽神降世,搭救大姚于危难之间的传闻甚嚣尘上,楚秾民心大振,楚秾又把自己种出的明春花全都发放制成解毒药,大姚子民更是确信他们的皇后是降临大姚的神明。
神明则是高于天子朝臣的,天子祭礼,自然理所应当。
楚秾坐在祭台高位上,从上至下地看着高大男人在一众簇拥中向他走来,再身形挺拔地跪下,把圭牌高举在额前,微微躬身,表示自己的敬意尊重。
楚秾伸手拨下楼阙挡在额前的圭牌,圭牌移开移开位置,楚秾看见楼阙一双微挑而凌厉走势的眼凝视着自己,眼神专注,浸满温柔。
他忽然想到那一日新婚初见时,那条红盖头拨下,两个人视线相望,两世都是冷漠而又生疏的,如今圭牌拨下,他是他的丈夫。
历经两世,他的丈夫还是他的丈夫。
楚秾看着楼阙,他面对着自己勾唇染了笑意,他道:“信徒还请神明赋圣水,授结发,赐我大姚国泰民安。”
分明是众人皆在,众目睽睽之下,楚秾看着楼阙,看清他眼里所有情愫。
楼阙将他奉上了神位,把他放在自己君位之前,意在使他男后之名名正言顺,再无异议,他在为他补上那日名不正言不顺的替嫁新婚。
从今往后,再无人撼动他的皇后位。
而当下言语,说的是风调雨顺,实际上念的是求爱。
楚秾弯眉笑着,微微侧身,指尖沾了圣水俯身给楼阙点额抚顶,微软的指腹抚过饱满的额头眉骨,纤细修长的指节又拂过粗硬的发根,一直到额头部分,在用拇指点住额心,圣水在额心点下湿意后,他松开手,又从自己长发上剪下一缕,和楼阙的一缕头发绑在一起。
楼阙跪在台下,看得眼热。
他的皇后就是神明,他跪在台下,是被垂爱的凡人。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仙人为妻,结发恩爱。
楼阙向来是不屑于这种矫情的作法,他只觉得无聊无趣,然而真当楚秾和他两缕头发交缠在一起时,他却愉悦得不住勾起唇角。
结发这个仪式,真的极有意义。
楚秾把两缕头发送入天坛高处的香鼎中,再回来时,楼阙已经站起身,回头等待他,察觉楚秾回来,他回过身。
两个人对面相望着,隔了一段距离,都愉悦地笑开了。
楚秾走向他,楼阙当即伸出手来,楚秾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里,两个人并肩而行,他们两个一起走下神坛,在天子位上接受朝拜。
楼阙刚站定,侧身去看楚秾时,耳边忽然又有怪异声响出现:【他的身体已经被侵蚀,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
【他已经濒临崩溃了。】
楼阙皱眉,视线微动,确定没有人在说话,他心存诧异,面上仍旧镇定不显,他下意识问楚秾:“你身体可有不适?”
“没有。”楚秾看了楼阙一眼,说:“没有任何不适。”
楼阙点了点头,转回了身。
祭天大礼仍旧在继续,祭台上阔乐交响,臣子百姓恭敬仰慕,高喊万岁,随即跪下身。
然而就在一众人虔诚跪下,帝后要并列而立接受万民叩拜时,突然楚秾一阵身体疲乏,喉头突然腥甜,喉咙像是被蒲公英搔过一样,口中咳嗽出鲜血,他倾身向后倒去,他视线迷离着,连发生了什么都没反应出来,就意识脱失,阖目昏了过去。
楼阙抱住人,差点疯了。
青镜殿内,供暖充足,灯火点了通明,像是白昼一样,正殿处站满了人,担忧地看着内殿,楼阙坐在楚秾床边,冷着脸看一个个太医提着药箱进来,在楚秾手腕上搭脉,却全都哀愁着脸摇头,没有一个有任何正面的回馈。
终于第十个太医提着药箱走出去,楼阙爆发了:“你们一个个都是废物吗?”
“怎么就一直查不出结果?”
“这宫里是不是还有两生香?”
“是不是还有华曼毒?”
“来人!来人去问楼宇,究竟是不是又趁机下了暗毒!”
他吓得太医连药箱都打翻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生怕楼阙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楼阙呼吸急促,浑身戾气深重地扫过周围的人一圈,最后又回归到床榻上寂静无声的人身上。
楼阙已经失智了,楚秾是吃过明春花的人,楼阙自己身体里搅和着三种毒都能迎刃而解,何况楚秾日日呆在明春花种,纵使有毒,也一定比楼阙浅。
他太着急,他急切地想要找到原因,救治楚秾,然而千方百计都得不到原因,只知道楚秾身体正在极速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