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158)

　　楚秾却移开了手，不想碰到他。
　　“陛下，请你自重。”楚秾说。
　　“我是父亲，你的阿爸。”阿爸两个词是特地练习过的吴调，但他念得生疏。
　　“您的孩子已经死了，陛下。”楚秾说：“是您自己默许的。”
　　当初楚秾名字被调换，成为替死鬼，皇帝不是不知道，但他仍然选择了站在蓝斯那一边，甚至用他母亲的尊容威胁他。
　　“我被迷惑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舍不得的……”皇帝呜咽地痛哭，他此刻不是手握权柄的皇帝，而是一个妻亡子弃的男人，他在无助地哀嚎。
　　他怎么会舍得把楚秾顶出去送死。
　　他怎么舍得默认楚秾被人羞辱。
　　他怎么舍得他最爱的儿子，被人践踏东方血统。
　　他怎么舍得用他妻子的名分名位去逼迫他的孩子去送死。
　　他仅仅只是想想，就觉得痛不欲生。
　　“但蓝姬进宫是你默许的。”楚秾看着那双看蓝色眼眸，看清里面的忧伤和苦痛后，他忽然明白了一切事情，他觉得悲哀：“蓝姬讨好你，你也是愉悦的。”
　　“……”皇帝一下哽住，表情僵住了。
　　“你在婚姻里，在忠诚面前，你说你爱母亲，你还是在宫外选择了欲望，并且把欲望带到了母亲面前，使得母亲不得不接受她的存在。”
　　“你觉得，你仍旧爱着母亲，你会永远把母亲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蓝姬只是你放纵的欲望而已。”
　　“但你知不知道。”
　　“陛下，您当初带来的女人……杀了母亲。”
　　“母亲是一点点被蚕食而死的。”
　　“她每时每刻，都被你带进宫的女人用巫术吸取气运和生命。”楚秾闭了闭眼，几乎不愿意面对这个残忍的真相，他心痛气愤至极，喉咙几乎哽住，却还是咬了咬牙，说：“而你一点都没发觉，因为你在陪蓝姬。”
　　“你残忍的，冷漠的，放任她在慢性死亡中离开。”
　　“……”皇帝陛下连眼泪都忘了掉落，睁大了眼睛摇头不信：“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恨我，你恨我，所以说谎。”
　　他挣扎着，拼死抓住一根稻草，坚决不想面对残酷的现实。
　　怎么会呢？
　　他带进宫的女人，居然是杀害她的凶手。
　　她正在死去，而他却在和凶手恩爱美满。
　　那个温婉良善的东方女子，他的妻子，怎么可以受这么大的苦呢？
　　他都干了些什么？他究竟怎么辜负她，又怎么委屈她？
　　“陛下，你连错误都不能面对。”楚秾看清皇帝身上的自私和自大，爱意和怯懦，他问：“你怎么可以让母亲面对一个介入她婚姻的女人呢？”
　　“母亲抑郁而亡，你就坦然了吗？”
　　他母亲被心爱的人抛弃，成为远在异乡的皇宫里的禁锢人，无依无靠地被冷漠致死，皇帝就无关了吗？
　　那皇帝的爱究竟有多廉价肮脏？
　　竟敢玷污他的母亲。
　　“……”皇帝看着楚秾，眼泪一直从眼眶里灌下来，他张着嘴，久久无声，他的喉咙已经哑了，情绪已经崩溃，他不知道怎么去挽留已经死过一次的儿子。
　　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自己纵容欲望，被迷惑诱惑后一点点被豁开最终导致的悲惨结果。
　　他妻离子散了，他一无所有了。
　　不，他还满负罪恶。
　　“母亲，她已经转生回到东方，她往后生生世世都和你无关了，陛下。”
　　这句话对于皇帝而言，全然就是一把致命的利刃，从大脑穿进了心脏，血肉模糊得惨不忍睹，一塌糊涂得痛楚难当。
　　皇帝怎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上次在监狱里，他恼羞成怒地扇了楚秾一巴掌，自己逃跑一般地出了监狱。
　　这次被楚秾重申，他还在抗拒。
　　不，他不要楚语离开。
　　他的皇后……
　　楚语不要他了。
　　她抛弃了犯错的他。
　　“不，不！”皇帝捂着头哀嚎：“你胡说！她才不会丢下我，她不会不要我！”
　　他捂着头躬身跪下，抗拒和承认并存，一切痛苦都到了极致，他在错误中崩溃。
　　天空中，黑沉乌云浓郁滚动，雷电轰击，深渊之上的阵法又开始运作，然而全然不同于之前的昏沉黑色，阵法中反而发出明亮的光芒。
　　皇帝身上所有气运都被剥夺了。
　　天罚已至，皇帝跪在天罚之下，错误的后悔压垮他所有的精神线。
　　他疯了。
　　……
　　当天，皇帝带着大皇子回皇宫，还把大皇子恢复皇子身份，准许他重新居住在皇宫里，这一举动几乎吓了满宫里的人。
　　蓝姬在自己的宫殿里忧心忡忡，她不断回忆起当天皇帝不顾生死的模样。
　　疑心皇帝是不是记起了什么，可是皇帝却仍旧对她没有任何动作，他甚至恢复了蓝斯的职位。
　　她更疑心是不是楚秾用了什么手段控制皇帝，或者是他对皇帝说了些什么以至于皇帝居然原谅了他。
　　至少，肯定不至于皇帝回忆起一切的地步。
　　她松了一口气，又开始筹谋对付楚秾。
　　所幸近来皇帝虽然对楚秾有所改观，态度有所缓和，但是他仍旧宠爱她，甚至更胜从前。
　　她分外得意，她照旧照顾皇帝的饮食起居，为了让蓝斯到皇帝面前继续保持好感，她得地让蓝斯到了皇后宫殿里用餐，掰了一桌子的精致菜肴，两个人一齐等待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一进皇后宫殿，看见蓝斯和蓝姬一起站起身等他入座，他垂了眸，入座用餐。
　　“陛下，近来蓝斯的修习进步了许多。”蓝姬隔着蜡烛，勾唇对皇帝说：“他很勤奋。”
　　“都是我应当做的，我不过是为了回报父皇而已。”蓝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头，红了脸。
　　皇帝已经吃完了餐点，白瓷盘里只剩些许碎屑，手上却仍旧拿着刀叉，答非所问道：“我记得，你我上床的那晚，也是你端着餐点走到我面前，把刀叉摆放好。”
　　“陛下……你竟还记得啊。”蓝姬有些受宠若惊，心怀浪漫，顿时有了一些娇羞：“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所以……我很后悔，怎么没用刀叉插进你的脖子里。”皇帝道。
　　蓝姬一下僵了脸：“陛……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当时在刀叉上涂了药。”皇帝拿着刀叉，看刀叉上反射的光线流转，道：“对吧？”
　　“……”蓝姬看着皇帝，手足无措。
　　她的确涂了药，当夜搀扶着中了药的皇帝陛下进了房间，她引诱了他。
　　“我应该一早察觉的，你打扮的花枝招展，还做作的站在我面前的时候。”
　　“那时候我就应该察觉，你是毁掉我的家的恶心鬼。”
　　皇帝指尖敲了敲银叉，下一刻，宫殿的门被关上，黑暗笼罩下来，刀叉反射窗口的光线，透露出寒冷的银光。
　　皇帝说：
　　“你们两个杀了我的妻子和儿子。”
　　“总得为此付出一点代价。不是吗？”


第一百零八章 深渊boss的祭祀新娘
　　华丽的宫殿里，血液四溅在地，桌面上瓷器砸了一地，四分五裂，沾染着血液在地上沉默，女人尖叫声在宫殿里回荡，嚎叫不止，她发丝散落，发饰掉了一地，狼狈得不成样子。
　　“陛下！陛下！”她尖叫着求饶：
　　“你别杀我！别杀我！”
　　“是你！是你！杀了她！你个贱人！”皇帝疯了，他多日以来的伪装全部被摘下，他瞪着眼睛，疯狂而又狰狞，丝毫不会因为蓝姬求饶而停下脚步。
　　他体力极好，耗尽了蓝姬的力气，直接攥着她的头发，把整个人控在手里。
　　“你居然敢杀她！”
　　“你居然敢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