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72)
“嗯。”楼宇不动声色地避开他,不让楚秋伸手碰自己的衣袖,他眼神示意下人顶上,给楚秋端茶递水,自己则轻微退出来,给下人让位置,看着脸色苍白,容色大减的男人眼底闪过轻微嫌恶。
“我要快点好起来,进宫去救哥哥。”楚秋虽然是这么说着,然而眼底却燃烧着贪婪的焰火,病弱得浑身冒着药材味,病态得沾染死气,一张脸略微扭曲。
楼宇表面应和,实际上脑子里却满是楚秾略微病弱,却仍然绯红若霞的脸。
“宇哥哥,替我治病的大夫找到了没有?”楚秋有些急切问道:“江湖令中可有人说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楚秋从皇宫中被遣送回来,大哭了一场,第二天就起了高热,病倒在床上,之后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差,到最后居然连起身都困难,宫里的太医来了三五个,却都查不出原因,为此不得不再次发了江湖令,全天下搜寻医术精湛的大夫替他医治。
他在病痛中梦魇不断,就是万分不甘心楚秾体弱却相安无事地在皇宫中享尽荣华富贵,而他不久后就得知楚秾发了体热,还被赶到了冷宫。
他痛快得即使浑身病痛,胸腔也像是通了风一样。
他就知道,什么帝王柔情,都不过是一瞬的恩宠而已,楚秾本身就是他的替嫁,纵使媚术出神入化,却也不过是个短暂的消遣。
半月不到,不就进了冷宫?
“大夫到了,让他替你医治吧。”楼宇没耐心待下去,自己挥了挥衣袖就要走。
楚秋急着留他:“宇哥哥,你就要走吗?”
“这里有大夫,本王又不是大夫,留在这里也全然没有任何用处。”楼宇背对着他,表情冷漠,楚秋看不见。
“小秋还是快些恢复,好赢回暴君的心吧。”楼宇说完,抬腿离开。
近日南风楼添了几个品貌极为不错的小倌,尤其花魁生得和他近来心头好很相似,他急色心急,只想早点去见他。
楚秋看着楼宇离开,表情也冷下来,一脸的憎恶。
……
理政殿内,楼阙握着一支笔在白纸上印笔而下,墨迹沾染了白纸张,他低眉专注勾勒毛笔尖,案桌台下有人恭敬跪着,说:“启禀陛下,京城里从未出现过一个叫顾觉的人,皇后自小长大的庄子里也不曾有过叫顾觉的人。”
“而且普天之下,同陛下长得相似的人,只有一个晋王,除此之外,再无人能同陛下有三分以上相似。”
“……”楼阙没有当即开口,而是仍旧专注提笔运笔,在纸张上学着一块砚下压着的白纸张勾勒最简单的简笔画,只是运笔走笔线条都更加精湛而美观,并且迅速学见简笔画的精髓,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也压缩成寥寥几笔。
只是画上的人再不是和他一般无二的面孔,却是浅眉浓眼,灼灼浓烈,是楚秾的大眼q版简笔画,而且衣装繁复,修身华丽,他在眼尾走了几笔后,才放下毛笔,桌角边赫然放着一盘奶糖糕,似乎被人动过,一些粉末糖霜落在了容器四周。
“你说,这个名叫顾觉的,已亡的可能性是有多大?”楼阙想到那天楚秾毫无畏惧的脸,忽然生了猜想说。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视线冷凝住,神思越发清晰。
他记得,楚秾脸色大变正好是他提起楚秾和他生生世世再无可能,像是戳中了伤口一般骤然起了怒火。
而且,他看见过楚秾在梦中哀恸大哭的模样,哭得伤心又难过,满脸泪口中梦话不断,而最后那一句轻声呢喃,他这几天猛然记起。
就是顾觉。
如果这个人仅仅只是爱而不得,楚秾会如此悲痛哀伤吗?
而且楚秾从未说过,顾觉与他而言是爱而不得。
楼阙才发觉,他的皇后不但可能有个刻骨铭心的心上人,很可能他和心上人早已终成眷属,只是心上人早逝,他被留在了世上。
那……他到底算是什么?
又该怎么和一个死人争?
手下的纸张墨迹已经烘干,他将画纸叠好,问:“皇后现下如何?”
暗卫还来不及回答,就有宫人疾驰而来:“不好了,皇后娘娘又起了热,现下正神志不清……”
“什么?”楼阙立刻站起来,拔腿向走,冷厉质问:“朕不是说过衣食不缺的吗?你们是不是苛待他了?”
“奴婢哪里敢苛待皇后娘娘,只是皇后娘娘自从在冷宫建了一处花房,便三天五头地往花房跑,昨天夜里起了风,天气凉,皇后娘娘不听劝阻,披了外袍就去给明春花浇水,受了凉,下午就滚烫了起来。”
“朕养你们是死了吗?他身体不行就不知道拦住吗?”楼阙气得脚步飞快地往冷宫里赶,宫人跟不上他,急匆匆地被绊倒了好几次,楼阙走进冷宫处时,却看见楚秾穿了大氅,坐在花房里,脸上弥漫着不正常的红晕,看见楼阙走过来,他却弯眼笑了。
“我种出来了!”楚秾坐在花苞当中,花色围绕,满室芳香,他像是花中仙一样,柔弱而漂亮,神色极为得意,展示自己种出来的明春花像是展示自己的作品一样。
楼阙神色复杂,看着眼前的楚秾,沉默良久。
“凭什么?这个叫顾觉的,就这么值得你喜欢?”
第四十七章 暴君的替嫁男后
楚秾浑身起热后,自己昏沉着意识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花房照料这些明春花,他倔强得很,站在明艳盛开的明春花里,回头看着楼阙。
他没有在宣告自己在这场和楼阙的赌约中获胜,他只是在一个男人面前宣告自己对别人的爱。
要么在冷宫中种植最难存活的明春花,要么就要否认他爱顾觉,他毅然决然地跑到了冷宫,在冷涩匮乏的宫殿里种花做工。
日日夜夜对着这些明春花勤勉辛苦,浇水施肥,一把枯燥的像是稻谷晒干后的花种,就连皇宫中技艺最精湛的花匠也不抱任何希望,他铺了满院,一盆一盆地照料。
楼阙日日听关于楚秾一举一动,他不用听具体描述就能清楚知道他体弱又养尊处优的皇后拥有怎样的反骨,又有怎样的情深爱意。
他丝毫不畏惧楼阙,甚至用自己病弱的身体和他对峙。
畏惧的反而是楼阙,十几天里根本不敢看楚秾,可自己又被十几天的磋磨得没了当初的怒火,甚至他像个毫无尊严的懦夫,他不但没了怒火,还隐隐服软。
他很想念他的皇后,想念得想要去一趟冷宫,看看他的皇后,但是他一旦去了冷宫,他就是输家,他不能输。
身为皇帝的骄傲不允许他输。
于是楼阙自己被思念折磨的难以入眠,夜夜像是都被痛苦肆虐而过一般,眼前全是他的皇后维护另一个男人的模样,他的皇后不爱他的事实会在挣扎过后浮现出来,他起初还会有怒气,但是到后期他悲哀地发现,他已经不生气了。
他已经被时间驯服了。
开始食用楚秾钟爱的奶糖糕,开始和楚秾一样画最为简略的简笔画,他克制不住地去靠近楚秾,不去冷宫看楚秾,是他留给自己的底线。
但是底线就算相对于楚秾而言,也碎得无比轻易,听见楚秾又发了热,他整个人都急切得毫无理智,一进入冷宫就看见他的妻子站在明春花面前,浑身发着烧,滚烫得一张脸都染上绯红色,却万般得意地说,他种出来了。
他听见楚秾话的背后在说,他喜欢顾觉。
楼阙却连怒火都不再有了,他只恐慌害怕楚秾发着烧却还要倔强着干傻事,临了了,他总是对他的妻子万般的无计可施。
他轻轻地踩步上前,往日沉稳的脚步全都成了小心翼翼,他说:“你种出来了。”
楚秾看着楼阙缓慢地向自己走来,脸上还带着笑,动作迟钝得来不及反应现状,他的体力已经接近殆尽,他一大早听说明春花盛放,特地跑下床看满花房的明春花已然是强弩之末,他站在花堆里,腿脚发着软,晕眩感弥漫上来,他站立不稳,眼看下一刻就要跌倒在花枝中,楼阙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伸手接住楚秾,大氅的边缘在空中划了一道弧,楼阙绷紧的肌肉接到了轻飘飘的重量,他气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