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73)
太轻了,楚秾是没吃饭吗?
这些天他一直听暗卫来报,说楚秾作息异常勤勉,矜矜业业地在花房里种花,这些日子照料种植明春花当真熬干了他的心神,体重轻得他一只手就可以抱起来。
他立刻把人揽抱起身,腿脚急切地送到寝宫中。
冷宫修缮装潢与青镜殿没法比,但是与当初阴冷检漏相比已经好了百倍,冷宫中新加派的宫人战战兢兢跪了一排,他扫了眼内里点燃的地炉和暖香,大致知道这些宫人的确没有苛待冷落过楚秾。
他让太医给楚秾诊治开了药,又挥走了无关的宫人,自己留在寝宫中照料楚秾。
楚秾覆着棉被,露出一张烧红的脸,周身滚烫,阖目闭眼,浑身摸不出二两肉,楼阙一回生二回熟,给他用凉水擦身降温,拂过雪白皮肉就觉得心颤,最后在楚秾秾丽精致的脸上停留良久,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一点点拂过他的轮廓。
他从未设想过自己会在一个人身上输的这么彻底。
怎么最后连一点怒气都没有分毫了呢?
他的皇后分明把他尊严踩在脚底,口口声声都是另一个男人,他却是可以被随意替代的那一个,他自大自私又傲慢,无论是身为一个人,还是身为一个皇帝,他都有绝对的理由和身份暴怒苛责。
但再充分的理由没有分毫作用,他爱他的皇后,就注定一切理由都是作废的。
他最终不得不承认,他很羡慕这个叫顾觉的人,拥有他的皇后最完整最热切的爱意,果断又坚定的热爱。
他分明成为了他的替身,却也分不了他的皇后一丝一毫的心意。
楚秾额头出汗,楼阙抹掉湿意,楚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扫了一眼过来,和楼阙对视,楼阙一瞬间哽住了,他手里举着毛巾不能大动,然而楚秾体力已经彻底消失殆尽,疲惫地收回了眼神,自己又闭上了眼。
楼阙才伸手继续给楚秾擦汗凉身,他忽然想起来,上次楚秾同样也是发烧意识迷离,然而却将他当成了顾觉,满眼柔情,眼泪一滴一滴地下来,软得不行,还抓着他的手说不让他走。
然而平日里,他的皇后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几句软话。
他冷了脸,伸手继续浸凉水给楚秾擦身。
这个叫顾觉的,就当真这么好?
他究竟差在哪里?
楼阙咬牙不解,然而给楚秾擦身的动作却没停下来。
……
楚秾烧到了第二天,体温才退下来,他在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凌晨十分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床边一堆宫人在忙碌,看见楚秾醒过来,都惊喜地红了眼,楚秾一眼扫过去想找一个人,然而从头到尾扫了好几遍,却始终找不到。
他艰难地动了动身体,看向空荡的床边,伸手摩挲上面的褶皱,想要找到上面另一个人呆过的痕迹。
他知道楼阙来过,甚至一天一夜都在照料他。
楚秾昏沉间,醒来过几次,依稀看见了那张脸在他的床边,低头俯身地照顾他,凉意抹过全身,断断续续地持续了许久,然而一觉醒来却再没有任何人影。
怎么就不见了呢?楚秾有些失落。
他总得和人道歉也得和人道谢。
他其实没有任何把人当替身的意思,楼阙当时提了顾觉的名字,他一下被点在气头上,所以就接了这么羞辱人的话,现在冷静下来,他并没有立场去指着某个人说他时替身,这太羞辱人了。
尤其是楼阙。
楼阙对他并没有亏待,甚至就物质上而言,优渥得十分厚重,而且在冷宫时,他也知道,楼阙并没有苛待他,甚至他住进来时,冷宫就已经被翻修过一次,还加派了人手持续修缮,冷宫这才有没了阴寒气,装潢宜居,环境适中,他想要种花,第二天就有宫人前来把花房搭建了起来。
昨天被楼阙照料了一晚,他也想起来许多,他上一次发烧时就是楼阙照顾的他,但是他烧迷糊了,以为眼前人是顾觉,死活缠着人不放,还抓着手塞在头下夹着不放开,但是全是叫的顾觉,没有一句提及楼阙。
楼阙这才以为自己是替身。
总该解释清楚的,至少不能带给一个对他很不错的人这么大的恶意,他没想和楼阙倔,但是触及顾觉他就很容易没几分理智。
他不能否定自己和顾觉之间的故事,一如他不会否定自己和顾觉一场相爱。
他已经换了一个世界,已经和顾觉再没有可能了,沦为了永生永世的陌路人,如果他不珍重这段感情,那么那几十年就会变为一堆飞灰。
明春花盛开像是几十年的记忆在眼前展现,他觉得很漂亮。
……
皇宫外,恢宏偌大的右相府中,最为精致奢靡的一间庭院里,传出一堆打砸声响,一脸病弱苍白的小少爷穿着单薄里衣,恶狠狠地举起花瓶往地上砸,嘴部肌肉都被咬得扭曲。
“不是被打入冷宫了吗?”
“什么叫皇后发热,陛下疾驰进冷宫?神色焦急?”
“你们有没有好好把我生病的消息传进宫里?”楚秋对着跪在地上的下人吼道。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他们必然是尽心地完成了任务的,楚秋自从那日从皇宫中回来大病一场后,身体和脾性一起恶劣到底,身体被江湖名医医治得好了大半,然而脾气却仍然败坏得像是恶霸,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会被一顿虐待,下人已经吃足了苦头,无声沉默反而能少些苦痛。
楚秋把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个遍,体力衰弱得再举不起任何东西后,才喘着粗气扶着桌边问:“晋王来过吗?”
“不,不曾。”
“他近来在何处?是不是往宫里递帖子了?”
“近来……”下人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不得已地开口说:“近来晋王多在南风楼处……也往宫中递了几回帖子,但是皇后都没接见……”
“……”楚秋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楼宇果然就是惦记宫里那位正宫皇后,正主勾不到手,索性就去南风楼里找个赝品,他病了大半个月,也没见他几面,倒是死活想往宫里钻。
楚秾这个贱狐狸,他下毒都害不了他,三言两句全是想抢他的东西!
暴君赏他最珍贵的缂丝袍,他就笃定楼阙心里不见得没有他,肯定就是楚秾牵绊勾引他,所以楼阙分身乏术。
一定是这样!
楚秋双眼发红,隐隐疯魔。
不远的屏风处,一件极为昂贵的缂丝蟒袍被精心地摆放在衣架上,图案生动繁复,堆叠如真,几乎梦幻……
……
皇宫中,觞业跪在台下,开口汇报说:“陛下,右相府二公子用江湖大夫很是妥帖,现下不能下床的身体好了大半。”
“用得妥帖就继续用,仿明春也一并供应上。”
“是。”觞业躬身行礼离开理政殿。
楼阙低头继续在白纸的q版大眼漂亮男人脸上勾了一道弯弯的弧,成了一个微笑。
很漂亮,有他的皇后百分之一好看。
第四十八章 暴君的替嫁男后
楚秾自从那天退烧后醒过来后,他就再也没怎么见过楼阙。
楼阙一直以来都待在理政殿里不出来,即使楚秾几次主动去理政殿,楼阙也拒不接见他,楚秾无奈,知道楼阙还不想见他,就没有继续勉强。
楼阙他不常见到人,但是敢敢却经常跑回来,常常楚秾洗完澡到床上一躺,转个身就看见敢敢站在自己床边摇尾巴,浑身洗得香喷喷的,冒着水汽。
楚秾惊喜地把他抱上床,自己在床上打转了好几圈,把敢敢放在自己身边:“你到底在哪洗的澡啊,居然洗得这么干净。”
楚秾拨开敢敢的毛发,发现他内里的皮肉是肉色的,干干净净一点污渍都没有,爪子缝也干净得没有丝毫脏污,不是人专门细心洗的,根本不可能。
“谁给你洗得澡啊。”楚秾拨了拨敢敢胸口的名牌,上面孤零零只有楚秾的名字,但是怎么看都名不副实,他其实没怎么养过敢敢,日日勤恳给敢敢洗澡的人才是真正养敢敢的人:“等我遇见他了,回头给他加上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