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167)
一点都不香。
男鬼大抵脑子不好。
楚秾如此认定。
楚秾一日上完必修国语课回沈家,提着书箱走入大门时,却看见一位高挑的女人从眼前跑过,提着缎布百褶裙裙边,径直跑向了沈家左方的花园深巷里。
那个方向只能去一个地方,那是沈家最初建立的老久祠堂,只有沈家人能去。
但是,楚秾从未见过那位女子的身形,他以为是堂侄子带来的女友到处乱跑,如果冲撞了祠堂,姻缘只怕会断在沈家。
他放下书箱追出去:“姑娘……女士……那边是祠堂,不能过去的。”
楚秾以为她是不知方向,误入的祠堂,然而他一踏入祠堂时,就看见女人散开衣裙,对着长明灯摇晃的牌位前,挺直腰背跪下。
她熟练地跪在蒲团上,一跪三叩,模样很是虔诚。
“?”楚秾其实不该再进去的,可是他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越看越眼熟,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脚步,缓缓走了进去,走到女子身后,听见她在诵经。
楚秾脚步还没停下来,再往前进一步,想要看清女子的脸时,却看见女人在蒲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蒲团边缘地面上却留下了几个字。
沈从祁。
她字字句句念诵祈福佛经,写下的却是沈从祁的名字。
楚秾心口有些酸,愣了片刻,却没反应过来女子消失的事。
直到耳边一阵脚步声嘈杂,有女人尖细声音传过来,“呦……这不是三夫人吗?怎么?好日子过得不错,终于知道要来祭拜祖先了?”
楚秾回神,看见杨秀举着团扇,走过来,面容讥讽,话也说得阴阳怪气:“也是,您一进沈家就是长辈,没吃过什么长辈的苦,哪里知道参拜祖先,维护孝道呢?”
“……”楚秾知她心里不平衡,不想同她争辩,杨秀气发过了,自然会好受些,他开口想要询问刚刚女子和字迹的事时,再低头看,却发现地上却什么字都没有。
连蒲团上的跪痕都消失了。
楚秾皱了眉,刚刚是幻觉?
“怎么?三夫人还要在祠堂前跪拜三爷?果然是夫妻情深啊。”杨秀看着楚秾不搭理自己的模样,越看越来气,他明明还比她小,不过结了个冥婚,却坐在了她的上头,占了她的家产,话说的越发如同针刺。
楚秾想到房间里那只缺心眼的鬼,他有些愠怒于杨秀话语不尊重,他道“我路过祠堂,便想来拜祭,倒是不知道侄媳妇,在祖宗面前冲我拿什么乔?”
“你!”杨秀气得脸红。
楚秾讨了话头,占了上风,没再继续,自己转身出了祠堂。
回去后,楚秾心里一直有个疑影。
那个女子,他总觉得不是幻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沉重地像是挂锤压在他心口一般。
他想,既然沈从祁可以是鬼,为什么别人不可以?
指不定那位女子,就是沈从祁年少的追求者或者恋人呢?
晚上睡觉安眠,男鬼立刻贴了上来,楚秾推了推他,男鬼一脸诧异,失落得很。
他的妻子不让他抱了?
他做错什么了?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楚秾看着男鬼,想要询问这个女子是不是他身亡之前的桃花债,但他却发现他已经不想在他面前提‘死’字,他转了方向,委婉说:“你年少的时候……是不是有过什么其他的缘分?”
男鬼没回答,男鬼只想抱他。
楚秾又推开他。
“你点头和摇头就够了。”
男鬼没有点头没有摇头,他撒了泼打了滚。
因为他的妻子不抱他,又推开他。
“……”
行吧,他同傻缺男鬼聊什么正经事。
楚秾由他抱了,男鬼开心了,贴着楚秾不住蹭蹭。
老婆香香。
楚秾睡过去后,不知不觉就做了一场梦,梦里,他又看见了今日一瞬间在自己面前晃过去的女子,仍旧是高挑长身,纤薄细致,他背着她,看不见她的脸,但他却看清了她面前的脸。
沈从祁……
第一百一十四章 民国的冥婚新娘
应当是沈从祁还未失智成鬼的时候,他是极为英俊的,高大挺拔,肩宽腿长,他眼中没有笑意,满眼的恶劣,低头看着那位女子,一步一步紧逼她向后退。
女子衣裙摇曳,脚步蹒跚,应当是极为防备沈从祁的,但是沈从祁却戳破她的防备,她被逼得退无可退。
他们在干什么?
楚秾想要拨开迷雾,走近两个人,然而他还没踏出一步,他就睁开了眼,醒了。
梦断了。
还是凌晨时分,没有到上早课的时节,沈从祁以为他做了噩梦,被吓醒了,立刻就抱住他安抚。
楚秾看着沈从祁这只傻缺鬼,满心担忧的模样,不由得想到在梦里看见他对别人姑娘步步紧逼的模样。
他顿时怒从心头起,又酸又气。
做鬼了,失了人窍就纯情粘人。没做鬼之前,指不定是个什么恶霸,欺男霸女,人没了还要做鬼配冥婚。
可楚秾转念回想起来,那女子在蒲团之下写的‘沈从祁’三个字,忽然又有了动摇。
只怕那个女子和沈从祁未必不是两情相悦。
他忽然心头冒了许多酸涩出来,压过了气恼。
沈从祁风华正茂时,有知心的恋人?
那他这个冥婚,就配得十分冤枉了,他应当不是沈从祁喜欢的人,连性别都不对。
他被男鬼抱着,推了推他,做梦做的头痛,还没清醒,门口忽然有急促敲门声,丫鬟一边敲一边唤他:“三夫人,有位小月姑娘找你……她看起来快死了!”
“什么?”楚秾一下精神紧绷着清醒了。
楚秾匆匆穿好衣服,脚步飞快地踏着灯火,天边的晨光还没明亮,他们脚步的影子落了许多重,楚秾和丫鬟赶到沈府门口,医生已经紧急给小月医治了,但是她浑身沾染鲜血,腿一动不能动,身上遍布伤痕,尤其是脖子那一块,刀痕反复,触怒尽心。
小月躺在一堆稻草铺满的板车上,一看见楚秾,她原先强撑的表情就淌出了泪:“楚秾哥哥……”
“你救救我,村长要把我卖了!”
楚秾心头被重锤猛击,又痛又愧疚,他到底还是提醒轻了,不应该只是让小月戒备。
村长才把他卖掉,居然这么快就对小月下手了,楚秾极度气愤。
“去叫司机来,快去!”
楚秾看得揪心,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医院里。
小月躺在板车上,一边哭一遍絮絮叨叨地说:“我爹输了很大一笔钱,被人打了一顿,他什么话都不说,却给我买了肉,我们都以为他有了良心,可是第二天就来了几个男人,把我强拉上了一辆四个轮子的车。”
“我才知道我被我爹卖了抵债,我被抓到了村长手里。”
“他们给我吃给我穿,要把我卖给北都沙水村那边,煤厂主的儿子赌博又染了毒死了,他要把我卖过去给他一个死人当媳妇……”
“楚秾哥哥……我不想嫁给死人……”
“我偷了厨房的刀,我划自己,他们才不敢抓我。”
她是连夜逃出来的,三四个男人守在门口,配冥婚的姑娘一定要是处女,还得完好无损,他们不敢真的对她动手,怕坏了价钱。
她发了狠,藏了把刀架在脖子上威胁,才捉住空隙逃了出来,腿都摔断了,愣是忍着疼爬到了马路上,遇见了好心人赶着牛车路过,把她拉到了北都,用药草救治了一下,否则她就已经失血身亡了。
就算是死了也会被拉去配阴婚。
“好了,别说了,医生到了,你保留体力才最重要。”楚秾听得心颤,小月最怕疼了,她居然被逼到用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还摔断了腿。
小月失血,意识有些模糊,眼已经看不清了,她浑身发抖,却还咬着牙说:“我还,我还听到,如画姐姐她……她其实也是被卖了,被卖到了西南镇那边,她都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