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60)
他做完这些后,就跑出了宫殿,再回来时,大红盖头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香料盒子。
这只香料盒子里盛放的是和两生香气味颜色都别无二致的调制香,他的皇后肯定看不出来,下次再点也就不会再沾染两生香。
他寻着味道摸到柜子里,里面赫然就放着两生香,将两种香调换,准备将两生香就地销毁,然而敏锐地嗅觉迅速捕捉异常,他低头对着刚刚自己拿出来的两生香皱眉。
不是。
不是两生香。
有人换了两生香。
为什么要换,有谁有能力换,又有什么动机换。
他围着这盒香料趴下身,目光凝窒,思绪越发深重。
忽然,房梁上瓦片一阵响动,他立刻绷起脊椎,浑身杀意蓄势待发。
晚上他没安排影卫或者暗卫守着青镜殿,现下却有人从房梁上过,身手极为了得,他以为是晋王派来的人在游荡。
然而他耳尖微动,迅速捕捉到是他脚步极为熟悉的,来人从房梁上落下,放轻了脚步,并没有杀意,他缓慢松懈下来,将自己缩进暗处,屏息凝神。
人从窗台入,浓重的血腥味随之而来,黑布绸底的鞋面暴露在月光中,他冷眼看到,身形修长矫健的男人衣着破损,浑身狼狈,却完好地护着一朵花,十分温柔细致地放在了餐桌上,随即目光看了眼寝宫内殿,屏风隔断后有垂纱朦胧。
男人只是如此便已经满足,轻巧无声地来,去也迅速果断。
狼王从暗处走出,绿眼眸在暗夜如同灯闪,含着深刻的戾气。
屏风隔断后传来一阵窸窣声,楚秾在床榻上不适地翻了身,他即刻收回视线,转动角度走向寝宫内殿,戾气消散,肌肉越发放松,身形却随着脚步而变大变厉,最终走到床榻前,低头睡姿安稳的人。
怒火湮灭,他仍旧将人圈在自己的圈里,挂在修长颈脖上的乌血玉硌在他的手背,他轻微地将乌血玉拨开,才心满意足地入睡,……
第二天,理政殿内,有人匆匆疾驰而入,几乎刮成一道黑影,径直扣倒在地上,脊背微躬,谦卑恭敬,然而这样的动作却轻微撕扯伤口,手肘出溢出血液,却被黑衣吸取,透不出痕迹。
“臣还望陛下明示。”觞业低着头,虔诚问道:“调任是何意。”
坐在高台上的人低头看向台下的男人,没有回答问题,只问:“你跟我几年了?”
“回陛下,十年。”
“由暗转明是你十年辛苦应得的。”楼阙说:“你的户籍,身份,不日就会名正言顺,由此不必再在暗处,不见天日。”
“陛下,臣甘愿终身为影卫。”
“如此忠心,朕更应当奖赏。”说完,楼阙又补充:“朕会赐你一方大宅子,许你娶妻生子,建立功名。”
“……”楼阙话说出口后,觞业沉默半晌,才说:“臣不愿调职。”
“他人若能由明转暗,官运亨通,只怕早已经欣喜若狂,你竟是如此忠心?”
“那朕为何不知你是何时懂的香料,又是何时知道的明春花?”楼阙冷睨着看向他,抬手将香料盒子和一只明春花摆上桌面,觞业看到桌面上的东西后,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显然没料到他换的香料盒子和明春花这么快就到了楼阙手里,随即他表情收敛,和楼阙对视,空气安静,气息一度停滞。
“先前不是一直想要杀了他吗?”
“他”指何人,双方心知肚明。
“臣后悔了。”觞业毫不避讳,直白坦荡地承认。
“你调去青镜殿多少时间?”
“不过四日。”
“短短四日,现在你在干什么?”
“察觉皇后下毒暗害朕,不上告不揭发,转而换了毒药,还拿了解药,就是没有告诉朕的打算。”
“你竟如此包庇他?”
觞业没否认,说:“臣不曾背叛皇上。”
“臣不想让皇后娘娘背上弑君的罪名,而后被千刀万剐,他没害人心智也对陛下没有仇恨,臣不想让他无端涉险。”
“所以呢?才四天,就心软了?”
“不,不是心软。”觞业沉默半晌,开口说:“陛下知道,臣在入宫前是江南淮渠觞家人,全家上下近两百口人,都被陈涛设计陷害,导致暴毙。”
“他所用的,就是两生香和华曼之毒,只是他的顺序截然相反,将两生香下入觞家的日常香料里,日积月累,再在必要时机投入华曼之毒,全家暴毙,查无可查。”
“臣年少求学,所以侥幸逃过一死,所以臣能辨识两生香。”
“这和你怎么对皇后有何关系?”
“觞家灭门之前,觞家团圆为我送行那一晚,臣父母曾讲过他们的故事。”
“臣父亲年少老成,为人稳重,最不喜顽劣好动,臣母亲便是这种人,然而第一面他就喜欢臣母亲,非她不可,第二面就向臣母亲提了亲,臣母亲亦然。”
“往后十余年感情甚笃,恩爱和谐。”
“他们同臣说,第一眼心动怦然,任何偏见怨恨都提不起来,这是一见钟情。”
那天昏沉月光中,望见酣醉到连路都看不清晰,身形浮动,脸色烧红着眼神朦胧的楚秾时,他便下不去手了。
犹如珠玉扣弦,铮动不已。
他又在楚秾几乎站立不稳险些跌倒之时伸手上去,所有心弦扣动都被瞬间按住,随即一扯即断,声响碎裂,酒气漂浮间,他自己呼吸也不稳。
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像是妖精一般的男仙子。
他像是被蛊惑了,再也对他提不起刀刃,眼光也离不开他。
他日日在房梁上看他,看他种花画画,吃奶糖糕晒太阳,百无聊赖又优渥的日常,他在宫中没见过百回也有八十回,却觉得他是极为特别的。
“所以……”楼阙声音沉下来,尖锐刻薄道:“你在觊觎朕的皇后。”
“……”觞业低头,停了半晌,却将身体完全躬下去,磕了一个头。
他认。
他抱过侥幸,倘若楼阙要楚秾的命,他会拼死护住楚秾,再自戕。
但显然,楼阙从未动过要楚秾性命的心。
他对楚秾一见钟情,楼阙只怕也逃不开。
“现在你还不愿意调任?”楼阙逼问。
“是……”觞业对着地面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磕得额心发红,他僵直地站起身,走出了理政殿。
楼阙坐在座位上,看桌面上的香料盒子还有明春花,陷入深思。
竟是一见钟情。
……
楚秾最近一直接到楼宇的拜贴,三四天里拜贴写了十几封,楚秾知道肯定不是有关任务的阴谋计划,不然他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写拜贴,但是一连推了十几封,他不能再推,迫不得已只能在正殿接见楼宇。
楼宇一进门,他就觉得楼宇眼神黏腻得像是糖浆粘连在皮肤上一样,十分的恶心难忍,他还必须忍住。
“晋王一直递拜贴,是为何意?”
“臣弟想拜见皇后而已。”楼宇端着一杯茶喝,目光却不离楚秾,几乎陶醉地欣赏楚秾一举一动,越欣赏就越后悔自己当初退了一纸婚约,还将他推上了替嫁皇后位,他放下茶杯,将一只缎盒递出来,打开说:“这是株明春花,臣好不容易求得,特地奉送给皇后。”
“哦?晋王竟是得了世间难得的明春花,不来奉给朕,反而径直来了朕的皇后处?”男人沉稳脚步声踏入,冷声而起。
第三十八章 暴君的替嫁男后
楚秾闻声看过去,只看见脸庞模糊的高大男人走进来,他无法看清这张脸上的具体表情,但是却感知到暴君现在表情一定发冷发沉,目光盯着自己。
他隐隐有些心虚,然而随即一回神,又反应过来,自己明面上没有心虚的理由。
他只是和晋王见一面,宫人丫鬟侍卫都在,聊得都是正事家常,并没有任何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