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40)
“怎么说呢,我在一个A市郊区一个渔村里长大的,我那边很穷,我爸妈有赌博的恶习,从小到大也没有怎么教育过我,有时候穷狠了,他们连学费都拿不出来,班上人都不跟我玩,觉得我穷会骗他们钱,还会折断我攒钱买的画笔,说我是偷的”。
“我的爸妈喝了酒就会打骂我说是个赔钱货,我说我想学画画,他们不当回事。”
“后来我实在想狠了,天天在他们面前念叨,他们两个联起手来揍了我一顿,怎么说呢,他们可能是喝了一点酒,穷得太疯了,直接拿了烟头烫我的手,骂骂咧咧地说手废了就不会再想要画画了。”
“我害怕了,再也不敢提画画的事,但是我太想画画了,想画画到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我想过自杀,但是刀子一到手上我就害怕了。”
“我还是想要画画。”
“然后我遇到了周悦,他跑来找我,说可以资助我去国外学画画,前提是我的画署名都是他。”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想,怎么可能呢?这就是趁人之危,霸王条款。”
“可是对于我而言,能有人趁人之危,简直是上帝眷顾我。”
“我被带到国外跟着国际画院学各种画,那段时间简直快乐得不行,周悦顶了我的画出去,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但是随之而来的,他越来越恐慌,紧张,害怕我会戳破他的谎言,我无数次保证说我不会背叛他,他还是不信。”
“直到我偷偷拿着自己攒的钱回家看我爸妈,两个喝酒赌博抽烟的人把自己身体折腾废了,我打给他们的钱也全都赌完了,躺在床上半瘫不瘫,穷得家里连电费都付不起,结果睡觉前打翻了蜡烛……”
“那一晚上的火又滚又烫,像山一样,接连烧了十几户,欠了几百万的债,我爸妈也躺进了医院,这时候周悦赶回了国。”
“他用大笔的钱和我做交易,买断我所有的自由和画作,他给我家人丰厚的报酬。”
“……”少年停顿了几下,说得极为平静,平静得像是毫无波动的水一样:“我同意了。”
“能画画,家人也可以平安活下去,其实也很不错。”
“我这辈子,有过的善意不多,周悦算是其中一个。”
“即使我知道他拿我作品谋名卖利,我也谈不上恨他。”
楚秾听得心情沉重地说不出话,天才都是应该有傲骨的,但是少年是天才,傲骨却被生活磨得一点都不剩下。
少年继续说:“我今天来只是想谢谢你,以及说一声道歉。”
“当初如果不是我说需要一盆好看的花,周悦就不会偷你种的。”
“这是周悦的问题,不是你的。”
“还有,其实是你救了我,楚先生。”
“?”楚秾疑惑,眼睛都微微圆了。
“昨晚凌晨那批把我从公寓里抬出来的人,是顾先生的人。”
“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间节点把我救出来,楚先生,你知道吗?”少年问。
“……”楚秾握着纸杯,手心里捏了一手的热意,手指有些局促的摩挲,眉头微微皱了皱,半天没有说话。
“他还答应帮我支付我家人的费用。”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保护了他妻子种的兰花,不过我也搞不懂,他怎么知道这些的。”
“但是我其实也没保护好,兰花我第二天睡醒还是不见了……”
楚秾眉头皱得更深。
“如果你没有出事,他其实没有打算救我。”
“你的先生极度的冷血,理智,自私。”
“可偏偏有句成语叫爱屋及乌,你的丈夫是位极其冷漠的人,但他愿意为了你向我这种人施加善意。”
“你的丈夫很爱你。”少年笃定认真地说:“一定远比爱任何事物的爱你。”
“但是偏偏,他的神情看起来很孤独。”
楚秾低下头,眉头松开,心跳快了一些,随即他深呼吸了一口,看着眼前的少年,脸色不太好。
“我很感谢你和顾先生,我想报答你们,当时我似乎除了画画,能做的就只有这件事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
在离开警局之前,楚秾问了一下警局处理兰花失窃案子的警官,庄园里那盆君子兰是警方送回去的吗。
警官说,是顾觉的秘书来消的案,说君子兰的事已经私下调解了。
楚秾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楚秾回家时,外面还是灿烂夕阳,火烧云如练一般垂挂在窗外,他一打开门,腰身就被缠上了触手,整个人被揽着往前扑,一下跌入了柔软的组织里。
乎乎已经想他想得快发疯了,触手扭动得弧度奇大,激动得像只小狗疯狂扭动肢体来表达激动。
“呼噜呼噜……”
“呼噜呼噜!”
乎乎接连不断地发出这样的声音,声音接连响个不停。
楚秾一栋不动,乖顺地让乎乎揽抱着,感知到乎乎的快乐,他后知后觉地发现。
乎乎很喜欢他。
和顾觉一样喜欢他。
他心情沉重着,吸了吸鼻子,问:“乎乎,你和顾觉什么关系?”
楚秾明显感觉到乎乎柔软的组织瞬间僵硬,扭动一下子怔住,动作都停止了,扣着他腰身的触手却收紧了一些。
“呼噜呼噜……”
楚秾用手扣了扣触手的尖端坚硬皮肤,脑子里思路越发清晰。
他被袭击的当晚,周悦就被野兽撕咬受伤被扔在警局门口,并且在警方还在获取搜查令,并没有把消息传开的时候,顾觉就已经获取了周悦非法拘禁残疾人,并且画画代笔造假的罪证,并在当天发动舆论,让周悦彻底身败名裂,前后没有超过24个小时,办事速度又快又狠。
而且,他被周悦买凶袭击的事,只有几个处理案件的警官知道,这些人他都一一问过,和顾家并没有任何联系。
而唯一的出口,就是乎乎。
无论是在庄园里,还是庄园外,而且好几件乎乎干的事,顾觉都一笔带了过去。君子兰一夜之间回到庄园,顾觉就一笔带过,现在他从少年和警官口中得知,兰花回来根本和周悦无关。
也就是说,有人无声无息地拿回了兰花,顾觉却丝毫不惊讶,并且为之打掩护。
所以种种因果叠加,只能是乎乎认识顾觉。
但是,楚秾总有种感觉,觉得乎乎和顾觉之间关系还要更加不可思议一些,听着少年说的话,他的疑惑越来越深,感觉也越来越浓厚。
直到他打开门看见乎乎的那瞬间,他灵光乍现,想清楚了一件事,所有疑惑全部解决了。
乎乎和顾觉,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
无论是在顾家的庄园里也好,还是在他自己的公寓里也罢,无一不是白天顾觉去上班,晚上乎乎在他身上作乱。
而昨天,他去做笔录的空白期,乎乎完全可以去通知顾觉,而后顾觉可以在凌晨之前把少年救出来,但偏偏是凌晨,凌晨之后又再无任何动向,甚至顾氏都没有相关回应。
为什么呢?
因为,他要睡觉了,他以乎乎的形态陪着自己。
清晨到来,他又要赶回来用乎乎的形态继续待在自己身边。
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楚秾却极其笃定。
他轻轻地问:“乎乎,你是不是顾觉?”
第二十四章 霸总的炮灰前妻
“……”乎乎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浑身触手绷紧,楚秾耳边甚至能听见肌肉绞缩的嘶嘶声,乎乎把他揽得越发紧,触手却安分得再没有任何动作。
楚秾懂了,他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气,随即又睁开。
很理智清醒地说:“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明明乎乎只会发出低沉的声线,楚秾却觉得自己听出了悲悯:“呼噜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