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177)
“那张契婚书就是摆明了,把你和沈三爷绑在一起呢,居然还自己亲手往上签名字……”
楚秾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浓郁,他没心情再理会杨秀了,挥了挥手,让劳工汉子把她拖出去,自己坐在座位上,好一阵才缓过来。
杨秀说的话,和他的情况完全一模一样,不是骗他的。
或许沈家,真的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对他讲真话。
他情绪激动,大脑空白后又回归理智,突然他想到某一点,当即从凳子上站起来,小跑着出了宾馆,回到沈家,一路又急促跑回了东屋处,连丫鬟打招呼,他都没有回应。
男鬼眼看他跑进来,伸手就要抱住他,楚秾却越过他,跑去翻找角落的箱子,旧衣物被放在角落的一只箱子里,楚秾很少去碰他,丫鬟会打理收拾上面没有落过灰。
楚秾想在这堆旧衣物里翻找出梦里那件军装,那件他在梦里破损染血,又被男人笨拙地缝上一针一线的军装。
其余的旧衣物或许已经烧给了沈从祁,但是那件染血的军装不吉利,上面还有沈从祁的军章,满满当当的填充在胸膛,沈家不会乱烧,一定,一定还在某个角落,或者被供奉在高堂。
男鬼绕着楚秾,看他脸色冷白,神情凝结,他自己也紧张得不行,绕着楚秾转。
怎么了?
老婆?
要找什么?他可以帮忙一起找。
男鬼伸进一只手,却被楚秾推了出来,不让他碰。
男鬼委屈地缩回了手。
表情立刻就委屈了,眼睛耷拉下来,像只可怜的小狗。
他被老婆推开了。
老婆身上还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老婆还是变心了。
呜呜呜……
楚秾没有注意男鬼的情绪,自己把所有衣服翻到底,灰尘味四散,他终于找到了那件褶皱破损的军装。
楚秾举着那件军装,手忙脚乱地扯开那件军装的衣袖处,看清楚那张陈旧的老照片时,他猛然跌坐在地。
是的,一模一样。
那张照片上的人……赫然长得和他完全一样,但她长发披身,秾丽春华,漂亮精致,穿着裙装,坐在一把木椅上,浅笑望过来,雌雄莫辨。
他是替身。
是喂给沈三爷的替身。
楚秾心口尖锐疼痛刺过来,他终于面对了一个自己刻意忽略的真相。
沈从祁不爱他,男鬼也不爱他。
他们只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把好感落在了他的身上而已。
他不过是被诓骗过来,和男鬼过日子的替代品,被所有人做的局欺骗,自己掉进了一场关于喜欢和婚姻的陷阱里。
难怪,难怪,沈从严一张嘴就说沈从祁一定会喜欢他。
男鬼也如此热烈地喜爱他。
“……”楚秾望着那张被精心爱护的照片,上了战场千百次,它也完好无损,可见有人多么爱它,他看着看着,就红了眼。
这算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他?
明明可以直接恶言相向,把他打成祭品替身,他都不会如此悲伤,可偏偏他们让他误以为,男鬼热爱他,非他不可,又用最真诚关心的模样来呵护他,甚至把他当做比自己性命过更重要的地位。
楚秾怎么可能不心动,他早就喜欢上男鬼了。
原来……全是假的。
楚秾一颗眼泪落在那张照片上,像是一颗液体的钻,又化成了一团镜子,他一张脸,镜子里一张穿裙子的脸。
男鬼看楚秾红了眼,他顿时忘了扮可怜,自己紧张得魂都没了,手忙脚乱地想给楚秾擦眼泪。
别哭,别哭啊,老婆。
他不装可怜了。
他就是想让他老婆好好地看看他而已。
他是不是可怜过了头?
男鬼捧住楚秾的下颌,指腹将要擦到楚秾的眼尾时,却被楚秾一把推开,楚秾眼角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楚秾站起身没有看男鬼,咬牙说:“我不想见到你,你别跟着我,你要是再没了,我一定不会再救你。”
楚秾说完,就要迈步走出去,却撞上端着糕点前来的丫鬟,丫鬟连忙想要退下,却被楚秾一下呵住了声。
“抬头。”楚秾声音还有哭腔,单手他的表情实在冷,丫鬟难得见过他如此神情,一时间愣住了:“告诉我,房间里现在究竟有几个人?”
丫鬟下意识看了一眼还愣坐在原地的沈从祁,但瞬间目光又移回来,自己低头躬身说:“你和我两个人啊,夫人。”
“哈。”楚秾气得呼吸又开始发抖。
是了。
还在骗他。
到现在还在骗他。
就为了诓骗他入一场只有沈从祁和他的局。
沈从严过真是好算计,腹黑心肠外还要缀面皮,一张仁慈面皮竟是假得只差道德仁爱几个字了。
他偏生信了。
只怕,他把所有事都算计在了当中,只为了把楚秾和沈从祁绑在一起。
那一纸契婚书,也是用来把他和沈从祁永生永世锁在一起的。
那他和沈从祁到底是什么?
他究竟是什么?
“很好。”楚秾抹掉脸上的水渍,他说:“既然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你为什么要看向沈从祁?”
丫鬟一下子就乱了,端着托盘不知所措,看着楚秾眼神乱转,嘴唇张合似乎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
“你留在这里好好伺候你主子。”
“可夫人你也是……”丫鬟立刻脱口而出。
“现在不是了。”楚秾没有看丫鬟,也没有回头,自己怯懦地恼怒地跑出了东房处。
楚秾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这一切。
他喜欢上了沈从祁,而现在他才得知,从一开始就是假象,他再留在这里,只会把错误越陷越深,他无法遏制自己不去靠近沈从祁。
他无法欺骗自己说沈从祁爱他,他更加不能作践自己,成为某个人的替代品。
他活在谎言里,现在他发现了谎言,那么他就不能一错再错。
楚秾站起身,走去了正厅。
他笃定沈从严在等他,今日精神病院必然传了消息给他,沈从严没有前来找他,就说明他在等着自己过去。
楚秾想到那封被沈从严扣在手中的契婚书,自己心头发紧。
沈从严就是一只披着老羊皮的黑狐狸,时时刻刻都在画着圈把人算计进去。
楚秾跑去正厅,却一眼看见沈从严坐在正座上,悠闲从容地低头喝茶,时不时和他身侧的人侃侃而谈,而他的身侧,却是那位传说中行踪莫辩的爻道士。
楚秾还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一切还有什么好辩白的。
他就是一只被诓在局面里的猎物,除了他之外,其余人全部都是猎人。
楚秾闭了闭眼,逼自己冷静下来,走进了正厅。
沈从严早就知道他要来,望见他,还指了指放在侧边的热茶,说:“来了?过来喝杯茶,刚刚拿出来的龙井。”
“……”楚秾看着沈从严仍旧从容体面,温和镇定的模样,心里就一阵地抵触,但他还是落了座,说:“沈先生,你应该知道我前来是为了什么。”
“什么?”沈从严反问他:“为了什么?”
楚秾深知沈从严惯会打太极,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我要和沈从祁解除婚姻。”
“为什么?”
“你不喜欢他吗?”
沈从严说这话时,他甚至含着略微的笑意,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楚秾话被堵了回去,他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他的确喜欢沈从祁,这是事实,他承认。
但是沈从严也承认了一件事。
楚秾望着他和爻道士说:“你们明明都,都知道沈从祁从未离开,你们联合在一起做局诓我。”
爻道士一击即中:“但喜欢上沈从祁的人,是你自己。”
“那是……”楚秾又是失语,他根本无从反驳。
没有人引导,没有人逼迫,他们仅仅只是把沈从祁放在了他的身边,把沈从祁独属于他一个人而已,是他自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