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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宅十余亩(61)

作者:宁雁奴 时间:2017-12-04 20:25 标签:种田文 温馨 布衣生活

  这才有了拿鱼契,表明身份的举动。不是郁容摆场子,或者插手想多管闲事,实在是……
  担心那一群的村民,其中有几人的病情不稳,可能受不住这一番折腾。
  再则,想到被无缘无故砍了脑袋的客店掌柜及其子,他不免担心这些官兵,同样会对那几名生病的、尚且不确定是否感染了疫病的村民下手。
  并非他把官兵们想得太坏了,看得出来,这些人是奉命行事的。
  但……
  眼前这一切,真的非常不对劲
  眼下有人感染了真霍乱,事关时疫,郁容无法不在意。
  没一会儿,七品校尉来了,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钦赐九品成安郎?”
  郁容冲他行了个礼,下意识地扯出一抹微笑,正要开口回话,就听对方又问:“鱼契在哪?”
  犹豫了一下下,到底还是将鱼契交给了对方。
  那校尉将鱼契翻来覆去地查看着。
  郁容心定得很,只当校尉在核查鱼契的真假……御赐之物,何需担心真假。
  “来人,”校尉突然发难,“将这个胆大包天敢冒充官员的贼人押下去!”
  郁容一脸懵忡,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莫非,御赐的鱼契居然是假货?
  “还有这几个同党,一起带走,将他们单独关押,听候质审!”
  郁容无暇再分析、推断什么,当即出声:“校尉大人,我确实是圣人钦赐的……”
  “拉下去!!”
  校尉一声令下,小兵们雷厉风行,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捉了他的胳膊,推推搡搡要拖他走。
  郁容只觉各种混乱,百口莫辩,见那七品校尉根本不听他辩解,也就不争辩了。
  为了让自己少受一点罪,他干脆顺从地跟着小兵们走了。
  虽然这样挺怂的,可他一个人,还牵连到了周昉祯几个,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能“好汉不吃眼前亏”了。
  反正又不是立马上断头台,便先看看具体情况,见机再行事。
  跌跌撞撞的,被小兵们连拖带拉,几个倒霉透顶的家伙,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很奇怪的,村子不像村子,小镇不是小镇的地方。
  被丢进一间没有窗户,密闭的土屋里,关了起来。
  与土屋不太搭的铁皮门哄然阖上。
  一头雾水的郁容傻愣愣地站着,耳畔是铁链哗啦声,铁皮门被人从外面锁了就拒绝,鼻腔涌入一股霉馊味,逼仄狭窄的空间又黑又暗,让人感到十分压抑。
  在官兵面前装鹌鹑的胖子客商这时嚷嚷出声了:“小郁大夫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冒充官员!现在好啦,我们死定了。”
  周昉祯斥了一声:“蠢!一看就是那个校尉故意找借口抓小郁大夫。”
  郁容觉得周昉祯说得对,但问题是……
  “为什么?”
  被骂“蠢”的谢东官接过话:“难道,是怕小郁大夫坏了他们的事?”
  郁容默然了片刻,叹了声:“我就是个大夫。”
  他现在满心忧虑的是霍乱疫情……能坏谁的什么事?
  “现在怎么办?”周昉祯直接问起了关键问题。
  郁容思虑了半晌,只能……
  “兄长之前说了,不出十二个时辰便会联络我。”
  好像,只能很没用地等他家男人营救了。
  谢东官夸张地呼了口气:“对呀,你那哥哥好厉害的。”
  周昉祯泼了冷水:“小客店被烧了,村民也不知道赶去了哪里,万一他找不到我们……”顿了顿,“你们是没看见,那些官兵说砍人脑袋,那是二话不说拿刀就劈上去了。”
  郁容一时无言,心里有些无力。
  谢东官害怕道:“那我们怎么办?逃吗?”
  周昉祯语气沉重:“逃什么,就我们几个,连只鸡都杀不死的无用之辈,何况这没门没窗的,怎么逃?”
  胖子客商闻言崩溃:“那你说我们怎么做?”
  周昉祯沉吟了半晌,忽而问:“小郁大夫你有办法吗?”
  郁容静默,少时,不确定地开口:“走屋顶?”
  周昉祯立刻附和:“这主意不错,屋顶总不可能是铁皮的吧?”
  郁容:“……”
  这里什么垫脚的东西都没有,他们根本触不到屋顶。
  再者,就算把屋顶掀开来了……
  出去了又如何?
  外面简直就是军营驻扎地,官兵们重重把守,想逃……插翅难飞。
  可是,再难也不能坐以待毙。
  现在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周昉祯说得对,不知道那些人要做什么,他们必须得要做些自救的措施。
  一边听着几人低声计划,郁容一边悄悄打开系统面板,看了看剩余不多的贡献度,盘算着兑换什么或许能让他摆脱困境的东西。
  话说回来……
  他不过是出个门旅游,想过一过二人世界,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丝茉茉 Iris yu 的雷
    
1.7

  几个“连只鸡都杀不死”的怂货, 琢磨起了如何走屋顶逃跑的方案。
  至于出去后,逃不逃得走……
  还是先解决怎么掀开屋顶这个问题再说罢。
  “嘶——我的头发, 你的脚往边上挪点!”这是胖子客商的嚷嚷。
  “忍着, ”周昉祯憋着气,压着嗓子道,“我都快站不稳了, 再挪一下就怕摔下去了。”
  伴着说话声,是“哐嚓哐嚓”,试图从内里捅开屋顶时弄出的声响。
  喜爱抱怨的谢东官忍不住絮叨起来:“你动作轻点,这么响,迟早得引来外头人的注意。”
  周昉祯反驳:“到底是谁一直在吵吵嚷嚷的, 少说几句,万一引来了人……”
  和谢东官、阿难一起, 当着底盘“柱子”的郁容不由得黑线。
  这两个动静都不小, 只不过……
  暗叹了口气,他没阻止两人的埋怨——说到底,是自己牵连了这三人——之前兑换疫苗和药材,剩余不到两百点为以防万一的贡献度, 根本没办法再换什么能让他们摆脱困境的东西,好在, 不是一点儿用也没有。
  临时开启了系统自助服务, 可以使用十二个时辰的“活点地图”功能。
  没别的用,就是能查看周围有没有人。
  现在,屋子外方圆几十米内, 都没有人在看守。
  所以那几个家伙搞出这些动静,郁容没有提醒,毕竟,“牢房”里乌漆墨黑的,空气也不流畅,加上现在这种情况,谁都觉得憋闷得慌……周昉祯与谢东官看似吵架,其实不过是发.泄心底的惶恐与不安。
  郁容时刻留意着活点地图的变化,同时小心地护着周昉祯的腿脚,别让这人踩空了摔下。
  得幸亏这个时代的房屋,普遍不算高,两个大男人身高一叠,够到屋顶绰绰有余。就是,站在地下当柱子的人,有些吃不消;爬到上面的人,又站不稳,相当危险。
  没什么工具,想捅开屋顶,着实不算易事。
  要不是郁容提供了他的防身武器短厹,光靠周昉祯的手,拿屋顶根本就没任何办法。
  就算有锋锐的短厹,费了大半个时辰,也就撬掉几根小椽木,还不定再花多少时间才能捅出一个能让他们几人通行的通道。
  思索着,郁容眼神放空,盯着“活点地图”,不自觉地蹙起眉。
  一个时辰前,守在这边的官兵离开后,就一直没人再过来。“活点地图”能标识的范围有局限,在这限定的范围内,他能看到有人一直往西南的方向去。
  前前后后,有起码几百人朝那边去了。
  让人纳闷,更是……
  不安。
  周昉祯忙活得太累了,脚下踩着几人的肩膀,手上抚着椽木,暂且作歇息。
  谢东官忍不住又念念叨叨了,忽然,他轻呼了声:“这什么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郁容心不在焉,一时没留意他在说什么。
  周昉祯累得直喘气,粗声道:“能有什么味道?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饿了?”
  谢东官辩解:“真的有人在烧什么……啊,是烤肉!”
  郁容听了,便问:“谢先生可是饿了?我这还有几块点心。”
  谢东官道:“哪里吃得下。”嘀嘀咕咕,“我们在这受罪,那些家伙不知吃什么好的,差点忘了,今天六月六。”
  六月六?
  郁容想了想,道:“是洗晒节?”
  洗晒节,顾名思义,洗晒衣服的日子。在雁洲一带,嫁出去的女儿常在这天回娘家探亲,也有人在这个日子去上香什么的,甚至在这天,南河上有人划龙舟。
  谢东官却道:“什么洗晒节?今天是天贶日,要祭神的。”
  周昉祯插着话:“我怎么没听说过?”
  谢东官回:“每个地方习俗不一样,天贶日是堰海这一带的大日子。”
  郁容闻言接了话:“在书上看到过,是祭祀山神吧?”
  “传统是祭祀山神,”谢东官说明道,“现在有个什么罗教的,从天督传来的,也是这一天祭神。”
  郁容不自觉地念道:“天督?”
  “南蕃小地,”谢东官语气不屑,“那地方听说饭都没得吃,天天搞什么神啊教的。”
  周昉祯抢嘴道:“僧教不就是从那边传进的吗!”
  谢东官听了嘲笑:“还读书人,你太无知了吧,僧教是尼婆罗的,天督专跟他们对着干的,搞出个神神道道的那什么罗教,好长的名字,记不住。”
  郁容听罢,不由得笑道:“谢先生懂得真多。”
  咋咋呼呼的胖子客商被夸得高兴,语带嘚瑟:“哪里哪里,我走南闯北跑的地方多了,接触的人也多,当然就晓得多了。”
  周昉祯哼了声:“僧教罗教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还是赶紧出去再说。”
  一行人抛开扯远了的话题,继续吭哧吭哧地忙着捅屋顶。
  忙忙碌碌,又过去小半个时辰,居然真弄出了个通道。
  郁容留意着“活点地图”,确定暂且安全,便跟几人费着九牛二虎之力,钻出了屋顶。
  体力比较虚的周昉祯跟谢东官累趴了,扒着屋顶一点儿也不想动。
  一时无法确定往哪个方向走,郁容便也不催促他们,有夜色掩护,光明正大地借屋顶之高,查探四周。
  周昉祯压着气声:“什么味道,好刺鼻。”
  谢东官给出回答:“烤肉烧糊了吧。”
  鼻翼翕动,郁容也闻到了——烤肉烧糊,似乎还夹着胶啊布燃着的气味——味道有些冲,不由得皱起眉,这时视线转到西南。
  天黑得很,又是山林遮掩的,原该看不清任何东西的,然而……
  显然,勉强爬起身的周昉祯也看到了那边,疑虑地出声:“那边……起火了?”
  谢东官嘟囔:“那群官兵就爱烧烧烧。”
  原本眯着眼望着那头熊熊火势的郁容,听到胖子客商这一声抱怨,心里忽是一凛。
  “哎,你跑什么,这里是屋顶,小心摔……”
  要不是担心引来官兵,周昉祯差点叫出声了。
  摔了一跤的郁容,倒是被摔冷静了。
  没一会儿,屋顶上其余几人也小心翼翼地爬下来了。
  在“活点地图”的指引下,郁容领着他们找到一个隐蔽的,没有官兵的地方。
  “小郁大夫你怎么了?”
  郁容强忍着起伏的心绪,道:“起火的那边,好像没房子也没树林。”
  周昉祯不明所以:“那又如何?”
  郁容不由得握着拳头:“你们说,他们在烧什么?”
  谢东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能烧什么,不就是……”猛然顿住,半晌,他惊恐地张大眼,浑身发抖,“不、不会是尸体吧?难道那些生病的人全被砍了?”
  周昉祯忽地抽了个口气,少刻,恶狠狠地道:“他们……还是人吗?真是无法无天了!”
  谢东官吓得声音发哽:“我、我们怎么办?对,跑跑跑,赶紧跑。”
  郁容盯着活点地图,无奈低叹:“外围至少上千官兵把守,反而这里暂时更安全。”
  周昉祯闻言冷静了下来:“我们……就躲在这?”
  谢东官尖着嗓子,好不容易才克制没叫出声:“不然呢?我们四个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跟成百上千的甲胄官兵搏杀?”
  鼻间,缭绕着谢东官所说的“烤肉烧糊了”的气味。
  郁容垂目,没犹豫多久,轻声道:“我去西南边看看,你们在这藏好了。”
  周昉祯当即劝阻:“太危险了。”
  郁容勉强微笑:“没事,我一个人不容易被发现,而且……”他若有所思,“既然那些人只是把我们单独关在一边,想必还是顾虑到我钦赐的医官身份。”
  谢东官牙齿打颤:“有必要吗?反正你跟那些人不认识。再说,得病的,本来能活下来的可能就不大。”
  郁容摇了摇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尽管,以他一人之力,不知能做些什么,但……若是贪生怕死,真的装作什么不知道,他怕以后再也睡不成一个完整的觉了。
  周昉祯干脆道:“那就一起去看看,人多也好照应。”
  谢东官立刻拒绝:“我不去……”蓦然,他又改口,“一起就一起。”
  郁容不想拖累他们,原想拒绝,忽而意识到,他一走,没了“活点地图”,老实说,这几个人躲在这还真不是万无一失的……不去西南心难安,倒不如一起。
  万一真的不幸,撞到了那群官兵,对方要杀他们,他也不是没有一点儿逃路的底牌。
  思来想去,一起行动,照着活点地图的指引,小心避开官兵,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没时间再优柔寡断,连最胆小怕事的谢东官都下了决心,郁容自也不再婆婆妈妈。
  几人在夜色的掩护下,翼翼小心地循着最安全的路线,朝西南靠近。
  之前在屋顶上看着烧火的地方好像很近,真走过去,距离其实相当远。
  在去往那边的途中,他们看到好几座连在一起的大土屋。
  郁容借由系统,知道四周有官兵把守,便不太敢靠近,不过……
  从“活点地图”上看得出,几座大屋里全是人,不由得推测很可能是被驱赶过来的村民。
  密密麻麻代表人的黑点,郁容大概数了数,心里倏然松口气——至少,绝大多数的人,目前还活着。
  西南方向的烟味一直飘向这边。
  看了眼土屋,又不得靠近,稍微犹豫了一下,郁容便决定先继续按照原路线走。
  在烧火的地方,围绕其四周是比这儿森严了几十倍的重兵。
  他也没指望能潜过去,就是……
  一种直觉,在催促吧。
  一行四人继续谨慎地穿在林木间。
  忽而,几人同时驻足。
  周昉祯惊疑不定:“是我……听错了?好像有人在嚎叫?”
  谢东官伸手捂着耳朵,死命摇头:“我不要过去了不要过去不要……”
  郁容深呼吸了一口气,瞄着“活点地图”,心知再往前半里,可能就遇到官兵,竭力冷静道:“不能再前进了……”
  他的耳力,不比另外几人差,那交错起伏的嚎哭,如魔音灌脑,震得耳膜发疼。倏地抬头,看着不远,足有好几丈高的老树。
  周昉祯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了悟:“对,可以爬树顶,或许就能看清楚那边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个季节,老树枝繁叶茂,大晚上爬树顶上,藏身也安全。
  不多久,几人互相拉扯,在老树树冠间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树足够高,往西南,少数枝叶遮挡,对视线基本上没太多影响。
  起火的地方,原本应该是山林中央的位置,现在树木树木的被清理干净,也没有建筑物,隔了这么一段距离,看个大概没问题。
  巨大的火堆前,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蹦蹦跳跳,跳着十分诡异的舞蹈。
  “他们!”
  周昉祯第一个受不住,要不是一旁阿难伸手护着,恐是直接摔下了树冠,便抱着树干,狂吐。
  郁容忍着恶心感,他没有吐,满心的怒火却比那焚烧的火焰更要高涨。
  谢东官真的被吓哭了,不敢相信地尖叫出声——
  “人.祭!”
  
    
1.7

  耳边, 各种令人不适的声音交错,胖子客商无法自控的哭叫, 周昉祯克制不住的呕吐, 以及……
  火舌间,活生生的,被焚烧的“祭.品”所发出的哀嚎。
  惨无人道!
  手脚冰凉, 身体是难以自制地颤抖……说不清是怒火,抑或悲痛,交集错乱的心情仿佛下一刻即要冲破胸腔。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郁容猛地闭上眼,不敢再往火焰处多看哪怕一秒的功夫。
  深深、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保持着最后一丝的冷静,默默地唤起了系统。
  【是否确定使用唯一一次系统救助服务?
  提示:需支付代价随机(不可预估);
  请谨慎使用此项功能。】
  郁容不敢睁眼, 却无法屏蔽鼓振在耳膜之间, 交错起伏的哀鸣之声。
  听到系统的提示,他没有丝毫犹豫,在心底默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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