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96)
沈是这一晚酒喝的不多,却一夜无梦,心里是久违的澄明和安然。
盛意端了盥洗的铜盆进来,看见他还在睡有几分诧异,上前拍了拍他床褥,沈是睡得很香甜,没有反应,盛意便捏住了他鼻子。
沈是呼不上气的醒了过来,笑着拍开了盛意,伸了个懒腰,睡得太舒服了。
“老爷,我说你要么连着几天不睡,要么一睡不醒,是打算修道登仙吗?”盛意递了快面巾来。
沈是跃身而起,抽过他的面巾抹了把脸,笑着说:“不登仙,求个仙。”
盛意撇撇嘴说:“老爷你个读书人,还信这些旁门左道,教我说什么求仙拜佛都不如我们侯爷灵。”
沈是将三千青丝绾发,噙着笑意味深长的说:“有理。”
盛意觉得他在打什么机锋,于是绕着沈是打量起来,发现了异样,他说:“老爷今日眉飞色舞的,遇着什么好事了吗?”
沈是低头笑而不语,他别好乌纱,正露出一截脖颈,和左下颌骨处一块青紫。
盛意突然移过他侧脸:“怎么回事,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威胁老爷?”
沈是抿了下唇,走向铜镜处看了下,只一小块,不太明显:“没有,许是昨夜被瓷枕磕了下。”
“骗鬼呢,我盛意行走江湖十几年,是掐是撞还能分不出来?老爷你莫怕,尽管说出来,便是天王老子,我和顺和也要给老爷讨个公道!”
“……”沈是复杂的看着他:“你真要去?”
盛意豪情万丈的拍拍胸口。
阿良忽然走了进来。
盛意奇怪的问:“你怎么大清早的就过来了……”
阿良俯身行礼,没理会他,将一个礼册递给沈是:“侯爷说,昨夜之事多得沈大人解围,行事冲撞之处,仅是药物使然,还请沈大人不要多心。”
然后挥手,下人抬了三大箱珍宝古玩上来。
“这些是侯爷的谢礼,侯爷说,不拖不欠。”
“什么好东西!”盛意大肆翻找起来,两手一边抓着一个,震惊的说:“这百年沉香和徽墨,不是上次侯爷拿三间店铺换的吗……乖乖,这么重的礼,老爷,你昨夜是解的救命围吧……”
三间店铺,沈是挑眉,柳长泽还经商?那孟洋处的裹乱……
盛意想到什么,抽了抽嘴角,指着自己颌骨说:“该不会,这个,也是侯爷弄的吧……”
沈是点头,戏谑的说:“公道?”
盛意眼珠儿对着天上瞎晃了几圈,然后往门外走去:“那什么,我好像听到顺和再叫我,唉,这府里就是上上下下离了我都不行,老爷我先去看看,你们慢慢说……”
沈是想着侯爷中药一事不光彩,见盛意走了,才问阿良:“侯爷安好?”
“安好。”阿良疏离的说:“谢礼已送到,便不打扰沈大人上朝了。”
沈是也系好了玉带,拿着笏同他一块出去。
第78章 礼尚往来
沈是去上朝的路上想着,柳长泽给他送谢礼,估摸是以为自己中了药,对他霸王硬上弓了,又怕他多想,所以马不停蹄的赶早就送了来。
而且还命令了阿良不和他多言。
昨夜那个药效猛烈,没道理什么都不为便能了事,柳长泽那幅贞洁烈男般的模样,肯定不会去找什么勾栏院的泄火,思来想去最快的方法便是冰水了。
四五月的时节,一盆冰水下去,就是个铁人也没理由安好。
这样的态度,柳长泽是铁了心,不想和他牵扯上一点干系了。
不拖不欠。
沈是拢着袖口走进金銮殿,他从前一定没教好柳长泽礼仪。
君子行事,要礼尚往来。
圣上还未至,沈是站好了位置,便听见众臣工聊起了昨日的万寿宴。
“你们居然没听说昨夜的事?”
“快说快说,侍郎莫要吊我胃口了。”
“听闻昨夜锦衣卫抓了个贼。”
“万寿宴偷窃,这是贼胆包天啊!”
红袍官吏以手挡口,左右看了下,小小声的说:“什么贼啊……我听说是淫邪之事。”
“什么!淫……”红袍官吏连忙捂住惊呼侍郎的嘴。
众人听见淫字立马竖起了耳朵,凑了过来,香艳的宫闱秘事,总是格外引人瞩目。
沈是不解,昨日那两人不是逃了?
那红袍官吏怪自己大嘴巴,忙掩饰道:“不是不是,你们听错了,贼是一个人,那等事不是两人吗,怎么可能……”
众人也觉得有理,若真是此事,早就满城风雨,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官吏怕众人不信,还往回捞着补道:“真是贼,那贼当时还掉了把长命锁在听雨轩。”
原来如此。
可行此暗谋事亦随身携带的长命锁,应当是极其重要的,多是心怀信仰,系在脖子上保平安长寿的人,怎么会轻易掉了。
有人感叹道:“这长命锁,如今成了夺命锁啰……”
沈是笃定是柳长泽干的了。
等到承明帝来了,升朝便提了昨日之事,说是卯时擒获一名监守自盗的锦衣卫,并下旨斩首示众,暴尸百日,以儆效尤。
雷厉风行的杜绝了谣言。
时隔不久,宫里一荣宠正盛的美人深夜失足坠池而亡,只是那时已没人注意到两者的联系了。
而后兵部报了洛江水患再袭,倭寇来势汹汹,好在未耽搁兴修,但引起了一波争锋。方过了万寿节便这么火气冲冲,承明帝脸色难看,又想起昨夜宴席后看到听雨轩那一片狼藉之事,训了一遍对骂失仪的臣工,退了朝。
群臣无声,不敢妄动,沈是看着柳长泽的空位,不知道对方是身体不适,还是真的病了……
他率先走出了金銮殿。
柳元宣挑眉看着这个不顾尊卑、贸然离殿的沈是,心思转动,他斜睨着昨日突然拍桌的御史大夫,随口攀谈说:“此人刚登科时,还算贞恒自居,和易待物,如今和侯爷相处久了,竟也变得行事乖张起来,让人惋惜。”
那御史大夫一听到侯爷名号,便想起昨日之辱,立马插声道:“本就是一丘之貉!”
有人做了出头鸟,殿上的人也跟着陆陆续续动了起来。
柳元宣摸着胡须,看着正过来的柳弥笑了笑道:“少年轻狂嘛。”
“金銮殿上也是他轻狂的地方!我知柳尚书与侯爷本家,不能做到大义灭亲,也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御史大夫冷哼一声离去。
“御史向来是炮仗性子,尤其敌对新政,父亲同他话上,不是自讨没趣?”
“忠贞义胆到了极致,眼里便只剩下了黑白两色。”柳元宣说:“依你看御史眼里沈少卿是黑是白?”
“尚不可论。”柳弥说:“虽是不喜,但也不必黑白。”
柳弥扶了下柳元宣下台阶,笑着说:“父亲是想替他加两笔墨吧。”
柳元宣拍拍他的手,声音里透着一股意气:“弥儿如此智谋,不去教导皇储,才是可惜。”
柳弥自上次剖心夜谈,不再去纠结那些后患,与父亲同仇敌忾,一心只想保柳家千秋:“麟儿现下年幼,我这个做姨父的哪有不过问的道理。”
柳元宣欣慰的笑了笑。
下棋是慢慢来的,一时成败不足以论英雄,有些人躲了昨日之祸,亦有明日之忧,至于废棋又何必再提。
再说昨夜亦不是没有收获,那美人恃宠而骄,多次欺辱软弱的萧贵妃,连带着麟儿都被压了一头。
柳元宣看了眼红砖绿瓦的皇宫深院说:“年前贵妃还同圣上提了省亲,没想到洛江水患严重,此事便遥遥无期,你多让萧儿进宫看望,也全她姐妹团聚之心。”
柳弥笑了下说:“此事不必提,若非宫规所限,萧儿怕是能住在贵妃的昭德宫里。”
“这萧家姊妹兄弟倒是都遗传了萧将军的情深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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