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169)
阿查子窘迫道:“阿查子一介书童,能进国子监学习,已是万福了。”
那典簿叹了口气,“你呀,文大人连各学室钥匙都给了你,对你看重之心,我见是任何监生也比不上的。你怎还如此小心翼翼,尽管学便是了。”
“承蒙大人厚爱,但小人也要识情知趣,莫让他人闲话。”
“不骄不躁,品行淳厚。怪不得众大人都和我说,你是个可造之才。”典簿笑了起来,走进看了下他案上的书,“你在看律学?”
阿查子点头,“一些浅薄之论,让大人见笑了。”
典簿值守无事,又碰上了他,便想指点几番,他拿起阿查子的批注看了看,“……唔,你这字有些眼熟,让我想起了大考一位学子。”
阿查子一怔,难道还有大人记得他的卷子?
“惩之于小,所以诫其大。惩之于初,所以诫其终。”典簿大人感慨,“那学子以《大学》此言为题,直击立法者初心,振聋发聩,实乃记忆犹新啊……”
竟真是他……阿查子一喜,他正不知自己为何落榜,此次倒是可以试探问问,说不定于学业又能更近一层,“大人如此赏识,为何没有点他入榜,可是有何处不足?”
典簿挠头,“入榜了啊……”
阿查子愣住,窗外忽有大风过,吹得烛火明灭摇曳……
“唔……我记得当时还争论着应点第一还是第二来着,我投了第一,但多数喜欢另一位的革新之作,颇为遗憾……”典簿摸了摸自己下巴,撇起了嘴。
“咦,你怎么哭了?”
“没……风大吹了眼吧。”阿查子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句话的,躲闪着去关窗户,不慎撞到了一支烛台,他连忙去扶,又被烛泪烫红了一片。
“哎,你平日心细如发,怎今日毛手毛脚的,且等等,我去给你拿个药膏来。”
“多谢大人……”阿查子颤声道。
典簿走后,阿查子收拾着律学楼,小手攥成了拳,不可能的,大人待我如此好,不可能是那等卖官鬻爵之辈,许是同题呢,引用《大学》不是很正常的嘛……
阿查子提笔舔墨,依照记忆,写下了他当时考卷的第一段。然后吹了灯,合上律学楼的门,静静等着典簿回来。
一晃多时,典簿举着灯笼匆匆而来,“你怎么出来了?”
“夜深了,文大人差不多回来了,小人也该回府了。”阿查子抓着手里宣纸,踌躇不已。
典簿将药膏递给他,“那你回去记得好好涂,一日三次,文人的手,那是千金不换的。”
阿查子点头,向他行礼告辞,方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跑了回头。
“典簿大人……”
“嗯?你落了东西?”
“没……”阿查子从袖中拿出宣纸,举起灯笼,“请大人看看,方才所言之卷,是不是此文?”
典簿年纪大了,看不太清,眯着眼贴近,阿查子手背落下一滴汗。
“对对对!正是此文,今日重看仍是不落窠臼,令人耳目一新啊!”典簿回味的说:“看来你和江监生关系不错啊,多和他学习有益曽进……”
江监生,江若晖,他原本便奇怪为何国子监门生似乎除了应长望,没有什么他觉得才学出众的人。
但想想应长望这般才华也才排三十七名,他落榜也不出奇……
而今、而今……
“阿查子,阿查子?想什么呢?快些回去吧,莫让文大人久等了。”
“啊……嗯……好的,大人慢行……”
……
沈是今夜也在长萧舒胸臆,许是太过烦闷,起身开窗透气。
他方一推开镂空海棠窗,却见一人坐在不远处的月色下,与他对望。
那人神情淡漠,唇薄如纸,一双眸子黑不见底。
见他看过来,一个眼光都不屑于留下,便起身掸了下衣摆,微仰着下颌,矜傲的离去了。
沈是痴在窗前,喃喃念出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
秋夜庭院里,竹叶萧瑟,疏影横斜,唯有桂花幽幽的渡来清香,这香萦绕着不散,像是一场旖旎幻境。
“老爷,半个时辰了,你还要在窗前站多久……”盛意突然吊挂在窗户上。
沈是吓了一跳。
盛意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不如我替老爷去把侯爷请回来?”
只见沈是直接把窗户“砰”的一声合上。
请回来有何用,他来看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是自己。
若不是今日所见,沈是还不能如此清楚的认识到,那个人在柳长泽的分量竟是重到了这般……
重到了一向自尊心强过天的柳长泽,愿意纡尊降贵的深夜到他府上,只为偷听一支与故人相似的曲子……
那样的卑微。
第135章 桃夭
文通如今去往何处都带着应长望,赏识是一方面,更多是应长望特别。
只要应长望在的地方,凡有困境总有恰到好处的解围妙法,但你说他周到吧,他又不屑于朝中庸俗之流来往,得罪了不少权贵。
文通曾戏言,“这朝中能入应监生法眼的人,恐怕不过五人。”
应长望道:“多了。”
“你这样的性子,要吃大亏。”文通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自鸣得意起来,好像自己便是朝中前五了。
但有缺点的人是让放心的,太过圆滑,便会使人心生恐惧。
文通这夜酒醉,拉着应长望一路闲聊,“我听闻你大考前,曾受沈少卿相邀,为何不去?”
“他慕我才华,所以邀之一聚,我为何要去?”
文通先是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我当他万事如意,这不也有瞧不上他的人!
“好小子,果真没看错你!”
随后文通又说了些自己辉煌往事,如何从神军萧将军手里逃生,如何跳河救小皇子,如何于万千人中崭露头角……
应长望耐心的听着,尽管这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老调。
但他也不是爱听此话,主要是好奇文通每次讲时,为何手上都捏着一条流苏,明明是骄傲至极的豪阔语气,偏偏让人觉得像是鞋垫里面藏着的“反清复明”几个字。
应长望若有所思。
文通又讲到那个人,“我当时深入洛江军营擒拿萧将军时,将营外千百戎装将士,魁梧非凡,本是心生畏惧。却又见一方脸髯须,胸口有三道长疤的凶蛮将士,为付尚书打开了军营之门,便觉得他身长九尺,也比我高不到哪里去了……”
应长望开玩笑道:“这人叛军,实在叫人面目可憎,我若是神仙,便要他满脸生疮,才得以解气!”
文通撞了下他的肩,“嘿,还真叫你说对了,那人满脸黄斑麻子,叫人望之生厌……这叫什么……”
文通顿了下,复而笑出泪,“这就叫苍天开眼吧……”
行至文府大门,应长望轻叩。
里头人拉开了门,露出一个小小的身形,“大人回来了?”
应长望一见他便说,“你哭过?”
小人儿慌了起来,往阴影处躲了躲,而文通立马大步上前,“有人欺负你了?”
小人儿头摇成了拨浪鼓,“并未,只是……只是方才解髻,看到夫人所赠之簪,一时情难自持……”
文通晃了晃身子,手在他头上抚摸了两把,目中有泪光盈盈,“说来是我忘了此事,夫人教你束发,心中定是将你视作了半个孩子……”
为何会将刚认识书童当做孩子,冉娘你怕我没有寄托了吗?
他笑了笑,“阿查子,你可愿做我义子?”
阿查子骤然抬头,神色一惊,“小……小人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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