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100)
沈是鼻酸难耐,万般委屈涌上心头,这等污蔑,他可以转头就走,但是有什么比喜欢上自己门生,还令人恶心的事情呢?难道昨夜他没有主动逢迎吗?柳长泽的指责有错吗?他做都做了,难道会害怕承认吗?
沈是坐在床边,望着柳长泽漆黑沉郁的双眼,惨笑着说:“那侯爷,不要给下官颜面了吧。”
“你不知羞耻!冥顽不灵!”
沈是想起那些过往里,柳长泽一个人承受过的孤独和痛苦,他不想在做一个清高的哑巴,宁愿做一个蒙受诋毁的不堪之人,陪柳长泽多走几程风雪。
于是他笑的像一池春水,轻启唇舌说:“是,下官不知羞。”
第81章 蚌壳
沈是不知羞。
但他宁愿不知羞,也不愿意柳长泽与他无拖无欠。
所有委屈在日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抹平,若是陌路,才是真的定局。
沈是志在必得的看着柳长泽,琥珀色的眸子亮亮的带着一种飞蛾扑火的坚定。
柳长泽被那双眼堵得出不来声,而那一句直白的“不知羞”像似一口清冽的烧酒,闻时觉得寡淡,饮入却从喉间一路烫到了四肢百骸,又像似九天一泄的潺潺春水,满溢的到处都是,叫他不知道是应该先收罗这些飞溅的春水,还是该痛斥这个厚颜无耻、不识好歹的人。
柳长泽不忍再恶言相向,思慕一个人的苦,比三九黄连心还苦。
但他亦不能接受。因为他甚至在想,为什么这个被他次次折辱后,还义无反顾奔向他的人,不是太傅。
四下静默。
阿良推了门进来,看见侯爷醒了,一时惊喜,还未出声,便敏锐的发现屋里气氛不对。
他小心翼翼的挪到柳长泽面前一米处:“侯爷,药熬好了。”
柳长泽沉着脸,俨然一副“谁惹谁找死”的样子。
阿良不敢再言,沈是却起身接过青纹山水瓷的药碗,用白勺舀了两下说:“我来吧。”
沈是扶了下碗壁,盛给侯爷的汤水药汁,温度自然是特地把持过的,热不至于烫舌,沈是一摸便知,于是舀了一勺递向柳长泽,却不敢递太近,显得逼迫一般,保持着询问的态度。
柳长泽唇缝紧闭,没有当着人前落他的面子,也没有要饮的意思。
沈是轻声说:“侯爷左臂未好,如何饮药?让下官代劳吧。”
柳长泽冷哼一声,从被褥里伸出右手就着他的手捉碗,沈是不敢乱动,怕洒了药。
柳长泽仰头饮尽,末了还要倒扣下碗,仿佛再说,你看我喝不喝得了。
沈是忍俊不禁勾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只觉方才的心间雾霾,顷刻都散了。
柳长泽见他方才被那样羞辱还笑得出来,真是没心没肺,半点骨气都没有,他拧了下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见侯爷退了热,心下高兴。”
柳长泽知是端碗时那一碰触,没想到他在关心这个,“别急着高兴,等我病愈之时,便是你废手之日。”
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置可否,柳长泽已有所软化,见来了人,连他喂药都喝了,说全他脸面,便周周到到的全了,这样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怎么可能废他的手。
沈是知此时不宜再谈那些复杂的情愫,他更需要表示自己的作用,让柳长泽无法和他不拖不欠,只能同舟共济。
沈是接过他的碗搁下,提起了正事说:“若侯爷要废,现在便可以拿去,只是还有大事未成,下官这双手恐还要在留些时日。”
柳长泽不屑看他:“失了虞书远搭桥,你连孟洋的面都见不到,谈何大事。”
沈是说:“见不到,可以让他主动送上门。”
“你有这本事,还擎等着今日。”
沈是轻笑一声:“我没有,但侯爷有。”
柳长泽听此言挑眉:“你想说什么?”
“孟家近来受商贾倾轧严重,下官斗胆猜测,是侯爷所为吧。”
柳长泽半靠着久了,腰部悬空,便有些累,他不舒服的抿了下唇,沈是便上前从床侧拿了两个软垫,给他塞在了腰后,柳长泽抿的更紧。
他瞪了阿良,满眼写着“要你何用”几个字。
阿良无辜眨眼,神仙打架,他上赶着凑什么热闹。
沈是没有给机会柳长泽不适,识分寸的搁好,便退开了距离。
柳长泽冷着脸咳了一声说:“是早上的礼?”
“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而款式却皆非宫中之物,能随手送三箱,侯爷的生意不弱于孟家吧。”然后沈是摇了摇头:“但即便如此,孟洋盘踞京城多年,何至于受困一月之久?”
柳长泽没出声,看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除非他不敢放权,不敢向人求助。”
沈是说:“孟洋此人疑心病重,上元节先遇刺、后遭窃,他定会猜忌所有不受他掌控之人。值此杯弓蛇影之际,侯爷调动商贾造势,令他前有猛虎,后有追兵。试问孟洋岂会让此事泄露半分,给了幕后觊觎之人下手的机会?”
沈是促狭的笑了下,“而顺和竟然打探到了这则消息。”
柳长泽抬眼,目光深如海。
蝴蝶扇了下翅膀,他便算到要来龙卷风了,这个人真是一点消息也不能透露,抓了一个缝都能摸清你家底子,柳长泽慢慢的说:“慧极必伤,知道太多还说出来的人,活不长。”
“那侯爷呢?”沈是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问:“孟洋已经山穷水尽,为何迟迟无人下手?侯爷在等什么?”
柳长泽不悦,“我行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沈是突然坐了下来,平视着柳长泽,语气温顺却夹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埋怨说:“下官一直在等侯爷。”
柳长泽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是顿了一下,似在等他回应,又或者说,是期待他向自己看一眼。但是没有,沈是微弱的叹息了一声:“侯爷是想重提崇明私盐一事吧。”
“但柳家权倾朝野,孟洋又手握百官之柄,谁敢接这个案子,又或者说谁有能力接这个案子!”
崇明私盐是柳元宣亲自求人保下来的,却在势态的平息的一年后,再起风波。
对于此时草木皆兵的孟洋而言,不会觉得被背叛了吗?这天底下还有柳尚书包不下来的事?怕是矛准了时机要卸磨杀驴吧。
但他若同柳尚书相搏斗,无疑是蚍蜉撼树,唯有那账本还有几分力度。
柳长泽打的就是这个坐山观虎斗的主意。
沈是问:“侯爷为何要舍近求远?”
舍近求远……柳长泽猛的抓住了他的手,“你做了什么!”
沈是却没理会,而是笑了笑继续说:“是想保护下官吗?”
“你疯了吗!”
“前大理寺少卿因神肖先太傅,被侯爷赶去边关,众人皆传侯爷罔顾师恩,残害忠良,许是知情的人还要传怨恨先太傅毒打之仇,这风越刮越大,到最后竟无人敢做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恐糟了侯爷迁怒,十年寒窗一朝丧。”
沈是看着柳长泽越抓越紧的手,觉得好笑,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恩科唱榜,新进学子百余人,侯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看不惯下官,又何至于亲自动手陷害下官文字狱,再请命调下官去崇明?京中遥遥万里,书信不通,车马无路,若不是侯爷,谁能从几页折子里,知晓下官判案如神?”
柳长泽咬牙说:“你都知晓,为何还要趟这浑水!”
“侯爷苦心孤诣扶下官坐上这个大理寺少卿之位,不正是为了用兵一时吗?”
沈是回握了下他的手,有些骑马射箭时留下来的茧子,比他的要粗糙些,力度很大,温度却不高,应是身体大好了。
沈是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多年经营,侯爷为何放弃,下官便为何趟这浑水。”
柳长泽甩开了他的手,强持着镇定,飞速思索着破解之法说:“一切不过是你天马行空的猜测,无证无据无苦主,何以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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