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35)
沈是很想去给她个拥抱,但君子礼法限制了他。
其实拥抱也无用,世间上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他除了做一个旁观者,什么也做不了。
雨,终于停了。
室内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虞书远除了眼睛还有点红,已经看不出半点哭过的痕迹。她美的像早春破雾而出一枝海棠,挂着点滴晨露,尽态极妍。
虞书远冷静的说:“客套话不必再说了,你是谁,想得到什么?”
沈是看着坐于地上的她,跪在了她身边,慎重的说:“大理寺少卿沈是,恳请虞姑娘相助,诛杀孟洋,铲除贪官污吏,整顿朝纲。”
虞书远冷笑:“我杀孟洋不过两刀,为何要帮你?”
沈是说:“孟洋发家的香,是你赠的吧。”
“你住口!”虞书远声欲泣血。
虞书远放不下,和他合作,便是最好的结果,沈是没有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虞书远,你只想要他的命而已吗?他以钱势逼你就范,京城第一善人,第一首富,你不要他身败名裂吗?那些助他、贪他、将你变成现在这样的帮凶,你就任由他们逍遥法外吗?”
“虞书远,我是最好的选择。”
“我凭什么信你!”
沈是低垂了眼:“凭我能,找到这里。”
这是一个不太光彩的理由,也是他最珍贵的资本。
凭我是真的不会害你。
若要害,大可以现在告诉所有人,她在这里。
虞书远是个聪明人,大理寺少卿官不算大,但恰好是管事的人,而且孟洋背后必然涉及最大贪官柳家,敢以与其抗衡的人并不多,柳侯爷害死青君,又是柳家人,她信不过。
而这个人,对她了解颇深,又是子卿门生,确实是不二之选……
虞书远说:“我要怎么做?”
“先养伤。”
沈是笑了下,眼神里却无半分笑意,全是哀伤。
他温柔的像对待自己嫡亲妹妹,扶着起她起来,理了理她凌乱的青丝,拿起之前买的白纱幕离戴在了她头上,而后,背起了她向外走去。
虞书远下颌抵在沈是肩膀上,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接连几日不眠的疲惫也泛了上来,竟就这样靠着睡着了。
出去没多远,沈是便叫到了马车,虞书远睡得很沉,她一向是没什么心机的人,受了这么大苦,也不知道一人怎么挺过来的。
若他能早一点发现。
于事无补。徐青君,不可能接受得了的……
“老爷!你怎么带了个姑娘回来?!”盛意惊叫道。
“去喊大夫来。”沈是朝府内招了招手,叫了几个侍女将虞书远扶了进去伺候。
折腾到夜幕时分,沈是才入了房,但他没有褪去衣物,而是点好了灯,取出房内最好的茶,碾磨起来。
他动作缓慢,工序繁复,从温杯到烫茶,耗了半柱香的时间,等到斟好两杯时,门也恰好被推开了。
“侯爷来的正是时候。”沈是将茶盏摆好,一只手朝对面伸出,才看向门外:“不妨一同品茶。”
柳长泽在松木镂空的两扇门扉之间,身披着月华,像一个风雪夜归人:“不必了,我来是带人走的。”
沈是将紫檀木的茶盘收了起来,备好的茶碗仍在蒸蒸冒着雾气,他想料准了来人一定会喝一样:“侯爷,虞书远能让你和孟洋翻遍京城都找不到,你留的住他吗?”
“我自有办法。”
“侯爷的办法就是逼死徐青君吗?因为从孟洋手下救不出人,就干脆传消息进去逼死,引的虞书远出逃,侯爷你了解虞书远吗?你不怕他跟着徐青君一起去死吗?”沈是转过身看着他:“还是侯爷根本没想到,虞书远一介女流,竟能逃得让所有人都找不到……”
“善谋者谋全局,不谋者谋一域。”沈是坐下说:“侯爷,茶快凉了。”
柳长泽从背光的门外,走了进来,内室是灯火明亮,有暖茶,有微仰着头看他的人。
第29章 折柳
柳长泽一手扶着黑釉木叶天目盏,温度适宜,他仰头饮尽,平白糟蹋了好茶:“虞书远是你的投名状。”
很笃定的语气。
“是也不是。”沈是手捧着杯,杯上釉面颜色纯正,玻化程度高,乌黑发亮的盏中铺贴着一片枯黄的菩提叶,他转了两圈,叶片也似乎随着茶汤晃动。
他浅抿小口,齿间留香:“品茶忌牛饮,欲速则不达。侯爷想绑了虞书远,逼孟洋交出账本吗?可徐青君死了,孟洋救了虞书远也得不到她。侯爷猜孟洋会选择她亡,还是自己富贵?商人重利,没有甜头,谁愿舍身赴死。”
“沈大人故事讲完了。”柳长泽正了下衣袖:“茶已尽,曲有终,天子门生侍天子,我侯府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若是侯爷无意,何必让下官身赴崇明?何必故意投掷异香?侯爷给下官出了一份考题,下官答完了,侯爷退什么?”
柳长泽无心与他在纠缠,起身往外走:“既有良玉在手,何必再看顽石。”
沈是亦站起身:“是白瓷盘吗?”
是虞书远吗。
柳长泽一手拉开了门扉,蓄势已久的晚风,呼啸涌入,冷漠的扬起他的发丝与襕袍。
他说:“你已无用。”
沈是敛容,如木偶一般伫立了一秒,他着实不愿,兵戈相向。
“大理寺乃三司之首,除非天子圣逾,没有人能从大理寺随便动人。”沈是抬头,声音如钟回荡:“即便是侯爷,也不行。”
柳长泽气势磅礴的转过身,眼有精光逼近他:“大理寺无案不立,试问虞书远何罪之有?”
沈是:“杀人。”
柳长泽:“谁。”
沈是:“仿瓷圣手徐青君。”
“荒唐,没有尸首,如何入案!”
沈是嘴角一勾:“所以,要查。”
“你威胁我。”
柳长泽双手环抱,倾着身看沈是,像野兽即将撕碎猎物前的凝视。
“不敢,弃子自救罢了。”
柳长泽伸手抽掉了他莲花玉冠上的簪子,动作快而粗鲁,连着冠也晃动不已:“那我便看看,沈大人还能管几天大理寺。”
说罢,疾风骤雨的向外走,撞的偷听的盛意转了一个圈。
盛意追着后面问:“侯爷,那人,人怎么办啊!”
一支玉簪直直飞了过来,正中红心般的插在盛意头顶,柳长泽磨牙凿齿的说:“看好他!”
盛意手抖着将玉簪取了下来,咽了口水:“这……冲我发什么火……又不是我的簪子……唉……下人难当……”
……
“岳父,上午御花园沈少卿请旨废固价法,侯爷居然认同了,这是何意!”工部侍郎蒋图皱的眉心一个“川”字。
柳元宣转着脑袋说:“国力强盛,下一步自然是平慰百姓了。”
“岳父是说圣上想废新政?”
“狡兔死,走狗亨。飞鸟尽,良弓藏。”柳元宣睁眼瞟了下他:“圣上哪里是要废新政,是想要折柳啊……”
蒋图将鎏金镂空雕朱雀的手炉重重的砸桌子上:“侯爷,不是姓柳吗?!竟还赶上去给人递刀子!亏得岳父还在宗族宣告转权于他,真叫人心寒齿冷。”
柳弥用骨瓷汤匙舀了一口新入贡的上官雪燕,润了润嗓子说:“侯爷金尊玉贵,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我们这些臣工,姐夫习惯就好。”
“我看什么不放在眼里,不过是见风使舵,仗着自己和圣上从小长大,迎合逢上,等到风雪来的一日,好寻一处庇护。”蒋图不屑的说:“忘祖背宗,没了柳家,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蒋侍郎,慎言。”柳元宣阖目,他要的便是这个效果,让柳长泽众叛亲离,而他独享柳家宗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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